看到喇戈如此从容,裴俊心中也稍稍安定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活佛大人知错能改,不愧为佛之圣人,既然如此,本官宣判!喇戈于长安干道之上,公然阻塞街道,驰骋车辇,依大唐律,处罚金三百两,警已为戒!”

喇戈双手合十,躬身一:“小僧知罪,愿受处罚。往后必熟读大唐律,绝不再犯!”

“既如此,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退堂!”裴俊微笑着说道。

“小僧恭送大人!”

裴俊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堂下两人,一个是镇安王李昊,一个是活佛喇戈,两个都是名噪一时的大人物,没一个他惹得起的,裴俊可不想被夹在两人中间,两头难做。

但却不料,还没等他站起来,李昊却突然开口喝道。

“等等!”

裴俊与喇戈均是一愣,心中暗道不妙。

李昊抬起头看这裴俊,嘴角勾着一抹坏笑:“谁说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了?本王控告喇戈的罪名,才刚开始呢!”

“李施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僧平日里吃斋念佛乐善好施,除了乘车辇过市触发了大唐律法外,绝没有作奸犯科之行,你为何还要咄咄相逼?”

李昊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喇戈脚底本就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剧痛之下,脾气再好,也终归是忍受不足了。

李昊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和尚,你方才说日后将熟读大唐律,绝不再犯?可我的家乡曾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所谓法律,不过是对人道德标准的底线的要求。你若只是遵循法律规定办事儿,那不得不说,你的道德也太低劣了!”

喇戈没有回答,只是眉头皱得很深。

周围一群信仰喇戈的人听闻此言,也是眉头紧锁。他们虽也很敬佩李昊,但此刻他这么羞辱喇戈,实在有些欺人太甚了。

喇戈也有些生气:“李施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

李昊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状书。

“大理寺卿裴俊大人,我李昊,以李家庄庄主的名义,代替朱雀街街坊,状告喇戈及其党羽,强制征收钱财,恶意伤人,入室抢劫!行为恶劣罄竹难书!”

群下闻言,尽是一片哗然。

无论谁,都无法将慈眉善目的喇戈,与李昊所说的一切罪状联系到一起。

“镇安王爷,您虽是我们大唐的英雄,也不能胡说八道呀,喇戈高僧,是活佛转世,自从他来到长安,便一直行医施药,帮助了不少贫苦百姓,救助了无数伤患,安抚了无数孤寡孩童,如此的大善人,怎可能强征钱财,恶意伤人呢!”

百姓们纷纷在堂外叫喊起来。

这些人中间,也分了两类,一类是担心李昊祸从口出,想要极力劝阻的,另一波这是喇戈的狂热信徒,叫嚣的声音也最大,看他们的模样,恨不得直接扑上来,将李昊扒皮抽筋。

面对这些一无所知的百姓,李昊也不想和他们多说废话。

“来人,带证人上堂!”

大堂之外一阵嘈杂,灵辉军分开簇拥在殿堂门口的百姓,将一群百姓模样的人带了进来。

这些人模样凄苦,几乎全都身上带伤。最凄惨的一个,更是被两个灵辉战士直接用弹夹抬了进来。

只见此人双足已断,此刻还挂着夹板。整个人面黄肌瘦,一看就是久病初愈。

方才还在叫嚣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一股不详的预感用上心头。

李昊拱手朗声说道:“裴大人,这些人都是朱雀街的平民住户,若你对他们的身份有怀疑,大可去查!”

“他们怎么会……”裴俊疑惑的问道。

自从李家转刚入住长安朱雀街以来,朱雀街的经济节节攀高,已然成了长安城里最富有的街区,在这里的住户身家也是水涨船高,各个手里都有钱。其他地方的人,削减了脑袋,都想要挤进去,成为朱雀街的住户,怎么敢随便伤害这些人?

“让他们自己说吧!”李昊走到那个双腿挂着夹板的年轻人身边,伸手将他扶起来。

“小莱,将你们的经历说出来,放心今日王爷为你们做主!”

“多谢王爷!”小莱感激涕零,用力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裴大人,小人是朱雀街的一名书生,平日里一直在李氏学府求学,三个月前,我回家探亲。这帮恶僧,部分青红皂白,将学生双腿打断。我现在的身体经不起路途颠簸,只能在学府里办理停学手续,错过了今年的考试。请大人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怎么会这样!”裴俊大为震惊,“他们都是吃斋念佛的和尚,怎么会不分缘由去殴打你!将那日的事情仔细说来!”

小莱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这。

“三月前,小人从李氏学府返回长安探亲。正巧碰上这群人招摇过市,洒露赐福。我在学府学习多年,并不信奉神佛,于是就拉着爹妈离开,让他们也不要信这些东西。”

“爹妈从小疼我,家里一切都听我的,于是便欲起身随我离开。却不想这恶僧突然甩动柳枝,将什么甘露洒在我的身上。这群暴徒便冲上来,向我索要供奉!我本就不信,有岂会给他们,便于他们争执了几句。”

“结果这群人就以我冒犯神明佛祖,要受惩罚为由,将我当街殴打,街坊乡亲过来帮忙,也给他们打翻在地。若不是王爷翡翠楼的护卫出来拦住他们,恐怕今日腿上绑夹板的,就不止小人一个了!”

旁边一众受伤的百姓也帮腔道:“大人,小莱是长安有名的老实人,他的名声你们可以随意去打听,他说说的话句句属实!这些恶僧简直就是强盗,我们不信神佛,不愿供奉钱财,他们就直接用强动手,在我们店里又打又砸。每次都要翡翠楼的护卫出面方才会离开。”

“竟然有这种事情?那你们为何不报官?”裴俊惊讶的问道。

小莱苦笑一声:“这个恶僧在长安被称为活佛,到处都是他们的信徒,就连裴大人您一开始看到他,不也是以礼相待么?我们只是普通百姓,没有靠山,如何能告得动活佛?如今若不是王爷回来,我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将这件事情避过去罢了!”

小莱一句话,说的裴俊面红耳赤。

自从新律推行以来,官官相护的情况的确得到了缓解。但世人皆有人情世故,避不开跳不掉,李昊知道这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彻底杜绝这一切。

正如小莱所言,若非李昊今日以他的身份设下这个公堂问审,长安城中,平头百姓又怎么告得动活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