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骁笑着抚着她的头，说道：“去年的这个时节，是紫菱陪着我和老李过的。她像是一片洁白的雪花一样落在了我们身上，然后在一片苍凉之间，消失殆尽在这个红尘俗世的围城里。”

小婵也不说话，就是默默地看着颜骁。

“终有一天，我和老李会离开这里，联着一些我们不愿离去的念头和未偿的心愿。希望你能够带着柳絮的月辉，在夜色的微凉中怀念我们。”颜骁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么的感慨都让颜骁觉得不是自己了。

小婵柔柔地笑道，“王爷一定是疑心自己在梦魇之中吧，说那么多不着调的话。就算是走，也是奴先走，王爷是九千岁，何故就走在奴的前面了呢？”

颜骁笑得十分舒心，小婵的小嘴也突然甜了。

她曾是一个不收到颜骁重视的婢女，而如今除了老李，在大明帝国只有她能说的上真心话。

雪似乎棉絮，漫地的挥洒。

“你看，连雪都化了，还哪些事情过不去，忘不掉的呢？”颜骁意味深长道。

“太子爷终是败给了王爷您，也算是一个心结解开了，王爷应是舒心不少吧。”龙小婵轻轻道。

颜骁不知道要说些甚。

“王爷，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槛，让自己过不去。”她看着颜骁的侧面。

颜骁慢慢发声，“也许我和老李根本没赢，只是他输多了点。”

“这是宿命吗？”龙小婵问了一句很深奥的，很哲理的话。

颜骁摇摇头。“这是俞士悦拿命换来的，最多算是俞士悦的宿命。他真的是一个匡扶正义的人。”

“太子爷贻害不浅，活该沦落至此。”小婵嫉恶如仇道。

颜骁微笑着，“这就是在这个宫闱里那些这些皇室子嗣的生存法则。我们这些人只要稍稍放松，就让别人变成刀俎，自己变成鱼肉。”

小婵点点头，“可惜了紫菱姐姐，就这么离去了，她真的是个好姐姐。她也是穷苦出身，所以才倍加关爱我们。”

颜骁捏捏小婵的脸，温柔道，“丫头，以后，你会比她们更加出色的。但如果你出色的那一天，一定不要忘记来时的路。”

她莞尔一笑，平凡的脸上闪耀着舒心的温柔。

“如果朱见濬还要继续东山再起，加害王爷。王爷会不会重新对自己的仁义是非进行度量？”她问道。

颜骁看着她的眼神，这个眼神里满是忿忿。“会，仁义是和每个现在或者将来会使用仁义的人进行交易的，而不是对恶人进行馈赠的。”

小婵满意地点点头。

颜骁和老李再次见到了朱见濬。

眼前的这个有些疯癫的男人，脸庞都掩盖在散乱的头发下面了。

他的声音有些许哽咽，甚至于哭腔。

颜骁已经听说这个曾经傲慢的太子的神志有些不清楚了，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发作，更多的时间，他还是把皇位权势放在自己心中，利欲熏心到极致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颜往！”他几乎是摔倒在地上。

老李差点理解为他是跪着的，可是怎么会这般歪歪斜斜。

颜骁的腿被朱见濬抱住。

只听到他连哭带嚎道：“你不会这么忍心丢下你皇兄的对吧，陛下把我的一切都收走了。他说，只要我再做出什么违背天理的事情做出来，就把我彻底贬为庶民，永世不得翻身。颜王，他最相信你了，你倒是给我求求情去啊！我受不了庶民的生活，现在的一无所有，我也受不了！”

颜骁愣愣地看着她，他兴许在逢场作戏呢。

老李把巾帕递给他。

他一把丢掉，继续嚎啕。

老李突然想到自己怎么会那么傻，将这么珍贵的东西给对方擦眼泪，捡起来，瞪了一眼朱见濬。

所有的侍人都从来没有看见过曾经的太子爷如此，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在那里又喊又叫的。

“你怎么会想到让我去求情？”颜骁冷淡道。

“颜王，我知道以前对不起你，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也是老朱家的子孙，我的父辈们都是您最好的战友，最好的朋友不是嘛？”他话还未说完，就被颜骁一把从裙摆上推开了。

“住口，你以前考虑了这些吗？你穷凶极恶的时候，你考虑过这些了吗吗？”颜骁怒目圆瞪。

对方的脸上全是泪水和汗水的混合体，“我知道现在我是在自食恶果，但是颜王，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我必定改过自新。”

颜骁与老李耳语了几句。

朱见濬警觉地看着颜骁俩，希望听到些什么。

老李笑了笑，点点头，又说了几句。

颜骁把朱见濬扶起来。“朱见濬，你起来，有些事情你也不必让皇室子嗣在侍人的眼前丢了面子，有些话还是宴席上说比较好。看你最近也没好好吃饭，我就算招待你一次吧。”

还是颜骁最喜欢去的挽梅亭，这里也是被软禁过的地方。

只不过朱见濬再也没有之前那般盛气凌人了，而是万分的哽咽。

“这个世界，除了权势，还有许多东西，涅米都忽略了。”颜骁给对方斟上一盏酒。

朱见濬哆哆嗦嗦地一饮而尽。

“我以前没有发觉，现在还不算晚吧。”朱见濬摇尾乞怜地看着颜骁。

颜骁心想到，这都是何必呢。

“算不算晚，不是我说了定。”颜骁的语气比较强硬，不想跟朱见濬挑明什么，这都已然如此落魄了。

朱见濬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脸上抽了几下。

“颜王，我想不到自己会输得那么惨。”朱见濬许久吐出这么一句话。

听到这话，颜骁手中的酒壶颤了一颤。“你是在不甘心你的失败？”

颜骁抬头，这人心中的火焰居然还是没有熄灭。

老李怀疑的一点都没错。

“……我……后悔吧。”他把脸埋了下去。

“你果真也只是一些不甘心，谈不上后悔。”颜骁的眼神里多么的决绝。

这位曾经的太子爷一定还想着有一天能够东山再起，一举消灭颜骁和老李。

现在的他用的只是类似于勾践的卧薪尝胆，避让颜骁的锋芒而已。

这颜骁如果放过他，是不是等于放虎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