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黄子澄进了明军的远征军团,颜骁明显感觉到应天府的不良风气刮到了明军军营:

譬如某某地儿的刺史千里迢迢送来了酒宴请柬,望与颜骁一叙。

什么地儿的管理给颜骁送来了几石珍宝,价值连城。

这些贿赂,颜骁统统是拒绝了,让下面的人全数退回。

颜骁根本看不上这些东西,他们给的,自己不缺。

“颜大人。这礼收不收是一回事儿。这些人都是之前巴结黄监军的,如今看到您的人拿下了黄监军,自然想要讨好您。颜大人若是悉数退还,怕是觉得您不给他们面子。”侍人劝道。

“怎么了?为什么要给他们面子?可笑!我颜骁带着老朱南征北战的时候,他们在那里?应天府这么盛行这种风气了?”颜骁吮了一口花茶,午后的阳光很明媚,心情确实一团糟。

老李整理着这些请柬和礼物单,叹气不已。

“这些人啊,早晚要被我给收拾了。”颜骁冷不防来一句。

老李细究礼物单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头也不抬:“确实可恶,可是这些人早就成利益关系了,一斧头两锤子的还真解决不了这个风气。”

“有多少这样的人,就该拿下多少这样的人,免得让他们自己贪赃,自己内讧,最终导致大明江山拱手于人。”颜骁想起历史上的南明,便嗤之以鼻。

老李点点头。

颜骁瞥了一眼,又是一口花茶,清新的气味贯穿喉道。

“应天府盛行这样的风气是因为都是无所事事,巧言令色的文官。我们军营中不能盛行这种风气,否则早晚没有了战斗力。”老李也有些忧心忡忡。

监斩官稳稳地坐在监斩台上。

两个刽子抢手点燃了两堆篝火。

浓烟滚滚,呛鼻的气味。

干柴里已经被泼过水和酒。

黄子澄斜着眼睛看着监斩台上的这任新官。

新官的脸上仅仅是严肃,丹凤眼里透着夺人的气势。

这才是一个官应有的威仪。

监斩官不算是一个政绩的好官,却是一个闻名遐迩的清官。

据说,有一方商贾,亲戚远近都是富人,保举家族中男子进宫,送了几车利好。

结果他分文未取,还当着菜市口众人的面,自己亲自举枪击毙了这男子,害得朝中官吏,市集布衣,都谈之色变。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监斩官脸似是石雕一般,没有一点动弹。

“石兴,来给监军大人上酒。”

这名叫作石兴的助手,身着特种兵的制服,着头,上了处决台。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石兴的脚步。

黄子澄嘴边被递上了一碗酒。他正要张嘴喝。

对方却把酒举起,浇在了他的头顶。

“你干什么?石兴!”

“这是敬给所有被你欺凌至死的。天道不还他清白,只要你死了。我也算是解恨了。放心吧,我不会殃及某些人的。”石兴此刻变成狰狞起来,眼神充盈着杀气。

“你知道某些人?”

“你所行不轨的事情,我也知道。要不是我帮盛庸一把,让他有机会见到皇太孙殿下,你怎么会死在这里!”石兴嚣张地笑道。

颜骁看了看监斩官。

他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黄子澄自问,待你们这些禁卫不薄啊。栽自己人坑里了,阴沟翻船!”黄子澄的脑袋都快炸了,他丝毫想不到自己是被一个无名小卒祸害至死的。

“想你死,很容易。而且,我可以让你死不瞑目!”石兴掐着黄子澄的脖子,对方骤然呼救起来。

“你要做什么?”黄子澄满脸血红,气血上涌。

“你说呢?颜骁要他与你阴阳相隔。让他生不如死!”石兴越生气掐得越紧。

黄子澄呼喊不出一丝声音,几乎昏死过去。

监斩官的声音洪亮有力,“石兴,让我朝律法审判他吧!”

话落音,处决令下。

枪声响起。

黄子澄的鲜血喷涌而出,在石兴的脸上盛开了一朵曼陀罗花一般。

“恶人终有报!”

石兴兀自地大笑起来。

“启禀颜大人,臣的监斩已完毕。”监斩官回禀道。

颜骁点了点头,这也只是一个礼节。

以他的权力,也不能干涉老朱和小朱殿下的决定。

当然,颜骁就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

自己的劲敌就这样死在了生死牌前,而这个牌是那两位才能翻动的。

颜骁跟着老李走出了刑场,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弟为什么叹气?”

“不如说是舒心了,那些怨孽,也许能随风而逝。”

远方的阳光,五彩缤纷。

“权力之间,若是因为谁的死而戛然而止,那么活下来的人也不会那么少了。”老李关心地给颜骁披上一件毛皮大衣。

颜骁轻咳了几声,身体确有匮乏了。

盛庸的伤势还未好,侍人人手不足,其其格便主动请缨来照顾颜骁了。

颜骁每每问起盛庸的伤势,对方都会一脸劝慰道:“也没什么打紧的,御医已嘱咐下面的侍人了。身躯之伤,服些御医的药,也能药到病除,只是他伤势重,情况不一样。倒是被人如此羞辱,身心有所创伤,必需缓慢调养。”

颜骁点点头:“确实如此。”

其其格顿了顿道,“我看颜大人服了盛医生的药,似乎风寒有所好转了。”

颜骁确实身体感觉轻盈了许多。

原本在**着这热的时候,口干舌燥。

喉咙里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越是想沉沉睡去,各种梦魇来回纠缠。

在梦里,他看见了石兴愤怒的眼神,眼神里充满了喋血的杀气。

也看见了他把酒倒在黄子澄的头上,仍是不解气地想补上一刀。

久了,颜骁才发现这一夜的梦都是关于石兴的,他的忿恨也许跟颜骁的一样,都是对同一个人。

转念一想黄子澄的死让这个远征军团着实清净了许多,但是颜骁隐隐觉着事情远不如想象得那么简单。

也许这样的经历跟之前朱福天的事情一样,只是帷幕拉开的一瞬间展现出来的。

“颜大人在想什么呢?”其其格给颜骁拧了了一把毛巾,柔柔地拭去颜骁脸上的汗珠。

“没在想什么。”颜骁照旧地看了看窗口。

不知道耿炳文的去向,他依旧是放心不下。

这个新副将素来言语不多。

唯有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会把冷峻丢在一边。

颜骁很少见到他笑,似乎这人的眉间永远凝着一股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