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法犯法,笑话不是?您是干啥的,我是干啥的,都是监斩官,都是奉旨办事。赵侍郎,您可别忘了,王御史在台上可是处处与您作对的。有几次年度绩效考评,给您的都是‘一般’等次,您难道忘了。”

“秦侍郎,工作上的事,不要掺杂个人感情。王御史身为监察台主要领导,给谁‘优秀’等次,由他说了算。我一个副手,不能左右他的看法。”

紫袍官员不为所动,他把手里的圣旨又一次摇摆一下,“秦侍郎,再说了,王御史的人品、官品如何,我最有发言权。他在台上如何待我,那是我和王御史之间的事,与这次执法无关。我不能见了我的上级落难,就上去再踩上一脚。这样做,我还是人吗。”

秦雷见紫袍官员较真,腹诽道,这个家伙还是个讲究人。尼玛,官场上遇到一根筋,您还真的没辙。

秦雷马上软下来,面上也出现了久违笑容。

“好好,赵侍郎,您有规矩意识,您重情重义。您不落井下石。您官品好,行不行。那就将王凡青押去长安。”

紫袍官员一听,直截了当的反对,“秦侍郎,办事得用大脑思考一下。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好不好。”

他看了一眼口吐血沫的王凡青,低声道,“您也看到了,王御史也就是个废人。算啦,陛下就在东都,就交给陛下处置。是好是坏,您我何必趟这趟浑水?要是半途上,王御史犯病死了,您我的责任可就来了。临机处置,这也在法理之中。”

秦雷沉默三秒,脑子里揣摩着“责任”两个字,腹语道,是啊,这年月有谁还愿意无缘无故的惹上“责任”二字,从东都押解一个正常的人犯,就要大费周折,别说王凡青是个病人。

要是路上遇到劫匪,把人犯劫了去,他这个侍郎一职,也就到头了。

话又说回来,遇到劫匪,您得和他们死拼,武力悬殊的话,死在劫匪手里,那也不好说。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如,把王凡青留在东都,是交给皇上,还是直接交给东都宫处置,只要有下家接手,那就万事大吉。

秦雷四十多岁的年纪,长相很帅气,粗粗的浓眉,方盘大脸。

按长相看,人模人样,关键时刻脑子转的快,点子也就在眨眼之间想出来。

他换了一副笑脸,低声哈腰,“小老弟,我急等回长安门下省缴旨,这善后的事宜,就麻烦您了。王御史也是您的同僚,更是您的上司,交给您,本府放心。”

“交给我也好。您不是还要到教坊司去会会那个王小姐吗。去吧,我也不耽误您的事。”

“呵呵!”

秦雷笑出声来,玛德,这消息就是传得快,老子刚在肚子里想好,这就传开了。

传开了,也好。也免得长安那些不知趣的糟老头子们,还有那些平日里一心尝鲜的门阀世族们抢了先。

教坊司,那可是个招人的场所。寻花问柳者,有之;谈情说爱者,有之;乐于施善者,有之。

每次有罪臣女眷进去,都会招来无数风流人物。

难怪,帝国不乏有特殊嗜好的达人。秦雷呵呵笑着,把交接的文件悉数交给紫袍官员,留下几个随从,就带着执法队直奔长安而去。

紫袍官员等秦雷带人走后,令随从把王家大门从里面锁上。

他走进后院,看见倒在血泊中的王家族人,心里一阵酸痛。

行刑队,动作十分的麻利。

一个时辰不到,王家一百四十二口,就被砍个精光。

很多是身首异处。

身子一字型摆开,头颅却像蹴鞠场上的蹴鞠,四面八方飞着。

后院的茅草丛里,老槐树下,池塘的水面上,到处可见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秦雷恶心的呕吐三次,实在看不下去,急忙和随从们从库房里翻出铁铲、锄头和铁叉,就在池塘的一侧挖了一个大坑。

能对上号的,他就下令将他们的身子和头颅简单的用麻线缝合起来,实在无法辨认的,也就只能一对一的摆着。

直到夜幕降临,才把上百口尸身掩埋好。

“王家的族人们,本府只能做到这里了。日后,您们的魂灵和子孙们,可不要找我算账。”

他带着随从们给王家族人三鞠躬,从野草中摘下十几簇野**,放在坟堆上。

他围着坟堆绕了一周,又令人把后院的房门全部用绳子系好,这才慢慢退出后院。

来到前院,王凡青已然酒醉一般横卧在冰冷的石板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一位武士低声问道,“赵侍郎,您看王御史病的这么重,我们把他往哪带?交给陛下,不太合适啊。陛下要是怪罪下来,我担心您的处境不利。再说了,王御史是罪臣,要是大脑清醒的话,也该躺在后院的新坟里了。你把一个活死人带进明德宫,我肯定的说,带不进去啊。”

紫袍官员眉头拧成疙瘩,就在空地上打转。

送给陛下,这个门是不通了。把一个神经病带去皇宫,卧槽,这不是无事找事嘛。

留在东都危险的隐患更大,只要他在街市上露面,早晚都被京城方面除掉。即使京城方面放过他,那么,李家的人,也不会饶了他。因为,他抄捡李府,虐死一个女婢。还把李府的住宅悉数捣毁,地面也挖了三尺深。

也就是说,李家的人一旦见到这个罪大恶极的仇家,吃了他,那是幸运的了。

弄不好,被剁成肉泥喂狗。

行刑队已经渐渐远去,留下一地鸡毛。

王家的值钱东西,已被扫劫一空,秦雷走进厨房间,里面空空****的,连一粒米也没有留下。

他从仆人的宿舍里,翻捡出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袍,费力的给王凡青换上。

从厨房的水壶里,倒出带着余温的水,给他的头脸和身子清洗干净。把自己脚上的鞋子脱下来,给他穿上,自己从仆人的床底下翻出一双前后打洞的布鞋,穿了。

好不容易从仆人的房间里找到一个斗笠,戴在王凡青的头上。

紫袍官员小心的搀扶着王凡青,让他坐在秦雷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

“王御史,别再难过了。天命难违,无力回天的事,多想也没用。”

他从随身携带的军用水袋里,倒了一杯水,递给王凡青,“喝口水。节哀顺变。”

王凡青一双眼睛突然发红,紫袍官员吓了一跳,腹诽道,您可别咬我,我真的是在想法子帮你啊。

下一秒,王凡青出奇的冷静。

紫袍官员心里忐忑不安,安慰道,“您老弟也没啥好法子。您现在处境很危险。出去也是死,留在家也是饿死。反正就是死路一条。要死的人,保命是第一要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