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绩嘴里发出的狠话,听起来格外刺耳。
李治哆嗦一下,稚嫩的面庞萎缩瞬间,懦弱地辩解道,“王爷,这不关我的事。本来与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想体验生活,不曾想竟然走漏了消息。”
“京都留守的大臣们连夜召开政事堂会议,这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机务’们,硬是弄出个诏书来,加盖‘中书门下之印’给我,我能不接收吗。”
“听说这次政事堂会议,中书令褚遂良是主席,也就是‘执笔’人,会议纪要最后经他审阅定稿,硬是从京都发出诏令,我也只是在诏书上画个‘赦’字。”
李绩无名火从心里冒出来,暗骂一声,“这些老戏骨都是死抱书本的老油条。太他妈官僚。皇上微服私访,闹出点轶闻轶事,这不是很正常嘛。非得上纲上线,把人往死里整。”
“陛下,按说,中书令发布诏书也是常理,先帝临终前有交代,令褚遂良和长孙无忌监国。不过,他也不能不经调查就随意的发诏书抄家。您去看看,一个基层官员的府邸都成什么样子了。”
“女眷被圈在一间房子里,不给吃,不给喝,当场昏死三五人。听说,马上就要移交给太常寺。我要问问,李成高犯的是死罪吗?”
“他居家办公期间发生的事,他有责任不错,那也不该抄家。”
李绩越说越气愤,啪哧一声,一掌拍在堂案上,“这个王凡青死有余辜。”
“王爷,王爷息怒。”
李治噗通一声吓得从龙椅上摔下来,嘴头发青,哆嗦着应道,“靖王爷,我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要怪,只能怪中书省那帮废物拟文不仔细,怪门下省审批不严格,我,以为训斥一下就行了。为何闹得满城风雨满城尘。”
“褚遂良也不能没有一点责任。”
李绩话音一落,王凡青从门外进来。
他面带酒意,看见李绩在椅子上气得满脸通红,面色冷酷道,“靖王爷为何发火?您当着陛下的面发火,您觉得合适吗?”
“啪!”
李绩没等王凡青站稳脚,早已甩手一掌。
“玛德!您都干的什么事。李府也是您能抄捡的?”
王凡青仗着酒劲,自己乃是朝廷御史,岂能受你一个即将退二线的老臣之气,想都没想,一脚飞出,直击李绩的面门。
“靖王爷,您认为我是胡作非为了。这里,可有陛下的赦令。您看看!”
李绩往侧面一闪,一手前探,将赦令夺过。
另只手猝不及防抓住他的咽喉。伸出大拇指抵住他的喉咙下会厌处,来个“一指锁喉。”
“王爷,王爷,我是帝国的监察御史。你不能这样,不能胡来啊。陛下,陛下,救我…”
王凡青面色由红变紫,不一会,变成紫茄子,他大口吸气,呼吸急促。双手胡乱地在空中乱抓,双脚就像驴蹄子一样乱踢。
慌乱间,李治的手里的水杯掉落地上。一个小宫女吓得直哭。一个才人把头埋在软塌的锦被里,双肩抖动不止。
开水把李治烫伤。
一群失色的嫔妃忙作一团。
“您滥杀无辜时,明白自己是帝国的御史吗。小小的花朵,瞬间被您**而死,她是多么无助,她最后的眼神,多么可怜。她虽为庶人,也是娘胎里养的。她是一条命啊。”
李绩说着,泪眼婆娑地看着哆嗦的李治,“陛下,老臣咽不下这口气。”
“她,她,从后面袭击我,我是正当防卫。”
“屁话。你一个人在厢房里干的事,猪狗不如,堂堂的帝国御史,还能与一个奴婢为敌。耻辱哦。”
李绩拇指的力度持续加大,王凡青身子瘫软在地上,直呼道,“老爷,大老爷,饶了我。我眼瞎。我不知道,李县令是…”
没容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李绩牙关一咬,“噗呲!”拇指涌进会厌深处,王凡青喉咙里“咕噜”一声响,一双牛眼瞪得跟李子一般大。
都说李绩杀人如麻。不料想,他竟在陛下的眼皮底下,当场做了对手。
李治以手掩面,吓得不敢看……
王德和三名宫女使出浑身力气,给王凡青裹上麻布,用麻绳捆起来。
“王爷,您说咋办?”
“按老规矩办。对了,办得利索一点,等明日去紫微宫喝酒。”
王德点头。
他把裙摆往腰带上一扎,就和宫女一起,将死猪一般的王凡青拖出宫门外。
他用脚踢打一下麻布,闷声喊道,“老张,人呢?拉出去处理一下。”
明德宫大门西侧有一个老头,正在闷闷抽烟,听见王德的喊声,起身走过来,低声问道,“王公公,还是老规矩,拉出去喂狗?”
“不!拉到洛阳西南角乱岗子里面挖坑埋掉。”
“哗啦。”
王德说着,将一串铜板丢在地上。
仵作老张弯腰捡拾起来,脸上露出笑嘻嘻的神情。他干瘦的腰板忽然挺直,两眼发光。
伸手轻轻提起麻布袋,往墙角的板车上一放,向王德挥挥手,沿着宫前御道,直往西南而去。
来到洛阳城西南角的乱坟岗,老张一掀,就把麻布袋掀掉。
从板车上抽出铁锹,一袋烟的功夫,挖了一个大坑。
“啾啾,啾啾——咕咕咕咕咕——”
没等老张将麻布袋放入土坑,身后传来鬼嚎一般叫声,他头皮一麻,拔腿就跑。
等老张身影消失在夜幕下,三个黑衣人悄悄地走进墓地,用利刃割开麻布。
一个驼背的黑衣人把手指放在王凡青的鼻孔上,一惊,“大帅,御史他有气。”
另一位长胡子黑衣人闻言,心中一喜,伸手把王凡青往身上一背,“走,回京都。”
…
明德宫的窗户上,忽然出现一丝血迹。李治瞪着一双大眼,发呆地看着,忽然又哭又笑。
王德进来后,发现陛下异样,腹语道,难道是陛下受惊了。
人和动物是一样的,受到惊吓,不仅会鸡飞狗跳,连马匹也会挣脱主人的缰绳,撒腿狂奔。
刚才的一幕,是有点儿童不宜。不过,眼下他已经二十多岁了。能丢了魂魄不成。
“王爷,您看这陛下疯疯癫癫的,怎么回京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