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并没有锦衣夜行，而是换了一身藏青色常服，脚上不再是朝靴，而是一双“千层底”的手工版洛阳冰莓粉老人鞋。

薛仁贵诧异的问道，“主公，您为啥换上了老人鞋。”

李绩笑笑，轻声道，“薛礼，你们年轻人不懂了吧。这特制版老人鞋，上脚很轻，一脚蹬也巨透气。一句话，我穿在脚上舒服。”

“我也要买上一双。”

“呵呵，随您便，就怕您一上脚，就不想脱了。”李绩说着，掀开了车幔。

“洛阳，东都，我的故乡啊，我回来了。”

马车在丰都市的街道上行进，李绩从车窗朝外看，看着来来往往的游客，听着大呼小唤的吆喝声，偶尔看一眼身着超短裙的洛阳妹子，兴奋地大喊一声。

他回归故里，已是鬓生华发。虽然，没有像一般老人那样满脸沧桑，但是，岁月的痕迹，还在他的鬓角、嘴角和眼角留下道道痕迹。

历经这么多风雨变幻，从山神庙的小相师，蜕变成饱经风霜的将军。

崛起于隋末乱世，立足于武德初年；成长于烽火连天的漠北草原，淬炼于血与火的辽东战场。

唐朝三帝，李渊、李二、李治，都与他血肉相连，水乳交融。

在仕途巅峰时刻，他毅然选择归隐田园，退居二线当顾问。

如今又回到历史的出发点。

他感触良久，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回到东都，就在洛阳宫紫宸殿里小睡的时候，他梦到了江南的美人春红。

在梦里哭醒，他一遍又一遍呼唤，“我的爱人，您在他乡还好吗。”

一别二十载，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就在他辗转反侧，情绪极度低落的时候，薛仁贵走了进来。

他说他的奶奶要为他们接风洗尘。老人家自发地送给李绩一把霰弹枪，临行前，嘱咐孙子、孙媳妇把他送出城中村。

当他退隐下来，留守洛阳冷宫的时刻，她老人家已经早已准备好一桌酒菜。

马车慢慢走着，突然，前面传来吵闹声，一下子打断了李绩的思绪。

“大哥，我确实不要瘦的，我家人口多，给我割一块带肥膘的肉。”

闹市口，一个猪肉摊子前，围着很多人。

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弯着腰，左手背挽着竹篮子，站在一副肉架前，伸手指指挂钩上的半扇猪肉。

肉摊的主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毛胡子，他龇着牙，头上扎着一条白毛巾，嘴里叼着旱烟袋，往天上猛地大口吐出烟圈，低吼着，“老奶奶，您就别难为我了。这年月，男女老少都缺油水，谁不想买一块带肥油的猪肉啊。照您这么割，我这瘦肉还怎么卖。按理，肥瘦搭配。不买，我也不劝您买。”

“什么，您说肥瘦搭配。那不管，我老太婆就不讲理了，就这一推了，我就要肥肉。再说了，我老太太牙齿都掉光了，瘦肉吃不动。”

卖肉的毛胡子哪里买账，死活不愿意，购买肉的老太太，也是一根筋，很固执。

二人一来二往，老太太自恃自己年纪大，虽然手脚不灵活，但是年轻时也在娘家练过几招，对付一个汉子，绰绰有余。

那个毛胡子屠户，自恃自己身经沙场，哪一年不杀死三四百头猪。

硬碰硬，屠户突然发火了。

“老太太，我得做生意。您的这一户生意，我不做了。”

“什么？拿钱买不到猪肉。难道洛阳城就您一家卖肉的。”

屠户急红了眼，眼看大小店铺都要关门了，要是耽误了时辰，那就一车猪肉都得发臭，虽是金秋季节，可洛阳的天气还是燥热异常。

猪肉卖不出去，资金回不来，这损失，咱可赔不起。东家本身就是个吸血鬼，见了整车的猪肉卖不出去，他还不给我宰了。

毛胡子屠户一急，就要伸手推搡老人家。

他刚要出手，老太太右手猛地一挡，“铛啷啷”一声响，猪肉架上挂钩发出瘆人的响声。

毛胡子哪里吃过亏，在老太太面前丢人丢大了，以后这洛阳城也就没法待了。

他一个弹跳，蒲扇大的拳头竟然猛地凌空而下。

眼看老太太要吃亏，这时，人群中，一位绝色绿衣少女，手疾眼快，早已将一根木棍抵住他的下颌。

“大哥，仗势欺人是不是？您看看，老太太多大年纪了，吃口肉，就这么难。”

“少管闲事，把老子惹急了，这口杀猪刀可不认人。”

街边的行人纷纷后退，有几个胆大的，伸头观看，那屠户怒目圆睁，一手提刀，一手将老太太推出三米远。

老太太站立不稳，身子朝后倾倒。

绿衣少女抡起手中木棍，凌空一擂，直击屠户的后脑勺。

霎时，屠户眼冒金星，定睛瞬间，钢刀直刺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钢刀即将刺进少女前胸的瞬间，一个黑影一闪，钢刀停在半空。

“王爷小心。”

薛仁贵见李绩出手，又怕钢刀伤着他，急忙大喊一声，人也跟着跳下马车。

屠户一看，吆喝，一位身穿粗布衣衫的中年人用两个指头接住钢刀。

“牛皮炸裂。”他不服气，使劲的往后一拉刀把，连续拉了三次，钢刀纹丝不动。

“王爷，要不我废了这小子。”

李绩没等薛仁贵动手，右手猛地往前一送，钢刀“哧啦”一声推出手指间，一道白光闪烁，那刀“咔嚓”一声响，碎成三截。

围观者无不拍手称赞。

“好家伙，我说好家伙。这个一介书生内力深厚。”

“我看是个练家子。出手不凡。”

“卧槽，屠户今天是遇到硬茬了。”

“洛阳城，藏龙卧虎啊。”

人们议论纷纷。此时，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那个毛胡子屠户顿时面色发白，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大爷，好汉饶我。我家里还有七十多岁的老母亲，我不能死，更不能身残了。我还得替人杀猪，挣几个钱，赡养老人。”

“呵呵，还是个大孝子。”李绩收回手，一把扶起地上的屠户，“起来吧。我说你做生意也太死脑筋了。这年月，吃猪肉，难道都喜欢吃肥的。”

屠户爬起来，哆嗦着应道，“爷，您不是洛阳人吧。您不知道现在的消费行情。

按理来说，太太、小姐喜欢吃瘦肉，如今不知道怎么啦，都想吃肥肉。说这是‘以肥为美’，听说长安城感业寺里的尼姑天天吃肥肉，说是受一个武媚的宫人影响。

您说，世道是不是变了。

肥肉抢不到，瘦肉没人要。山神庙的种猪场出栏的生猪，肥肉少，瘦肉多。

确实不如本地长白猪出肉率高，肥肉少，不好卖。

如今，年景不好，谁家不想买肥肉，既能补充油水，又能解馋。所以啊，我得肥瘦搭配卖。”

没等屠户唠叨完，李绩陷入沉思。

好家伙，我说好家伙。猪都走运了。

原来是这样。

武媚去了感业寺，这事不假。

说她吃肥肉，李绩没有听说。

倒是，最近一次看到过武媚，好像身形变了很多，丰腴的身段，凸凹玲珑，妖娆迷人。

感业寺的烟火难道没把她熏瘦，胃口还这么好。美人的肥瘦，与吃猪肉有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