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的眼睛顿时冒火。
宇成接着报告说:“大隋的光禄大夫陈棱前去讨伐东海的杜伏威,又被打败。”
他停顿一下,“再加鲁郡的徐圆朗、马邑的刘武周、朔方的梁师都相继作乱。大隋要完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按下葫芦浮起瓢,大隋江山岌岌可危。
战报最后的几句话,一直萦绕在李绩的脑际。
战报说:大隋遍地烽烟,使得四方官吏无从下手,只好得过且过,任由盗贼蜂拥而起。
李绩将战报缓缓地丢进火炉内,他看着皱巴巴的废纸被火苗吞噬。
他心想,逐鹿中原的大好时机已经来临。
机不可失,时不可待。
他忽然发出一声呐喊:“通知管家李艾,速来见我。”
“是!大人。”
宇成领命而出。
半个时辰,李艾匆忙赶到荥阳郡衙。
他啪哧一声双膝跪地:“大人,您找我。”
李绩不动声色地问道:“翟将军近日有何动作啊?”
“报大人,翟公依然优柔寡断,凡事均要向我发问。领军打仗,他基本上是不问事了。”
李绩心想,瓦岗起义,一夜之间占据荥阳郡县。
翟公认为李艾的能力太大了。
看来我的“群龙易首”之计,已经水到渠成了。
不过,下面不是控制翟法曹,而是要管控住管家你了。
人都有这个毛病,得意忘形是常态。
如果自己忽然发达了,就会忘却那些曾经对他有恩的人。
当然,要想让一个人灭亡,首先要让他疯狂。
越是胜利在望,越要控制住自己心中的那个恶魔。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心魔,那就看你如何把控。
把控得住,你就能走的更远;把控不住,权欲迷住心窍,你就会马失前蹄。
乱世出英雄,需要踏在无数死者的身体上,才能脱颖而出。
李绩沉默了一会,此时他看到,李艾刚才兴奋地脸上,开始出现细微的汗珠。
他知道,李艾开始紧张了。
“大人,有什么吩咐,末将洗耳恭听。”
他一边喏喏地问道,一边用衣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李绩忽然声音严厉起来:
“翟法曹退让,你就要走上权倾一时的重要位置了。”
李绩吓得浑身哆嗦:“大人,这个位置还是您来坐合适。”
“不,不。这个位置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你的职责就是占据瓦岗寨首位。”
李绩眼睛忽然猛地一睁,一道寒光射向李艾。
“只要翟公处处看你的脸色,我的计谋就成功了。”
身居乱世,必须有一只自己的军队。
这支队伍,就是瓦岗铁军。
绝不是游兵散勇;绝不是一群盗匪;绝不是谁的私家军团。
寒光就像刀子一样,在李艾的脸上来回划着。
李艾此时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就像有千万条毛虫在噬咬。
他开始整个人就要崩溃了。
他心想:“大人,主公,老爷,瓦岗这个主位,我不坐。”
没等李艾多言,就听到李绩厉声说道:
“这支队伍,关系你我的身家性命,你的担子不小啊。”
李艾再次叩头谢恩。
“李大人的提携之恩,我李艾永生牢记。我一生愿为你马首是瞻、肝胆俱焚。”
“不要谢我,要感谢这个大隋末世。时运,就是顺时顺势。天命难违啊!”
李艾刚要抬头,忽然听到李绩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
“管家李艾听令!”
李艾再次叩首俯身。
“末将在!”
“迅速启动第一战令:进取东都,占据腹地,号召四方”。
李艾忙说:“翟公得到密探裴叔方的回报,说东都已有防备,他更加犹豫不决了。”
李绩停顿一会。
呼啦一声,他站起身来,在大堂的地板上,来回踱步。
他忽然从牙缝里挤出八个字:“事已至此,不得不发。”
“大人,我该怎么做?”
李绩忽然提高嗓音:“你立即向翟公提出攻取洛口粮仓的计划,要他率众前去袭取。”
李艾喏喏问道:“主公,要是翟公不按照我的建议办,那下一步怎么走?”
李绩一听李艾的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管家,我已料定翟公不会执行这一计划,因为他没有这个胆略。”
他话锋一转,“那时,我的计划就得以成型了。”
“然后我们再广传檄文,招揽贤士豪杰,挑选骁将,智士勇将都已齐备,得天下就易如反掌了。”
李艾再拜,领命而走。
李绩望着管家的背影,浑身一阵轻松。昨日的那场酒,早已飘散地无影无踪了。
这时宇成进来喊道:“大人,大人!”
“什么事啊?”
“今日是你到大海寺坐诊的日子,你老现在可以走了。”
“宇成,你不说,我还是忘了。每月一次大海寺义诊,这是我的约定。”
李绩站起来,大声令道:“准备车舆。”
“是,大人。”
宇成将李绩看相的招牌旗放在车舆里。
李绩手提小药箱,神清气爽的上了车舆。
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们很快到达大海寺。
智慧大师知道李大人要来,早已带着众弟子在门外候着。
李绩走下车舆,信步向智慧大师走去。
“大人,里面请。”
李绩来到东厢房,这是他的大本营。
相师,怎得给人看相,给人治病。
李绩将一本《灵枢》翻开,自己默默地看着。
这是逝去师父留下的,师父还留下了一套太极飞针。
看相只能给那些运程主贵的世族、世家、军阀看,一般人连饭都吃不饱,你想,他哪有这个闲心。
这治病,就不一样了。生病不分穷富贵贱。
当今圣上有御医看病,东西两京都有私人郎中。
那些荒山野村,这看相带治病,常常能满足那些莫名而来的贵人。
李绩正在翻阅《灵枢》,忽然,外面一阵脚步响。
智慧大师带着一老一小,走了进来。
李绩一看,不认识,只是后面那个年轻人的右眼上贴着一块纱布。
“李庄主,这位将军姓李,这位是他的公子。”
那位年纪大的将军忙说道:“不要称呼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在师尊面前,可不能这样称呼。”
李绩笑笑道:“贵客言重了,我也不是什么师尊,我只是一个看相的。”
他顺手拿过两个蒲团递给那个年轻人。
“身逢大隋乱世,收成不好,我也只是想混碗饭吃。连养家都不能,只是将就一下糊口了。”
智慧大师笑着说道:“来者都是客,我去准备斋饭。”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这时只见李绩朗声说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