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看见一群蝴蝶纷飞,直接飞入花丛深处,他急忙追寻,跑着,跑着,脚下一滑,摔倒在一处水洼里。

他感到呼吸困难,疾呼道,“有人吗,救我——”

猛然一惊,茫然起身,看见李二侧身而眠,才知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武曌在房间里和衣而眠,内心焦灼地等待着,等待着,当她就要合上双眼的时候,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橘黄色的烛光下,一位少年探头探脑,她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

“殿下,你的手这么凉。”

武曌急切地引导少年的手势,李治如同初恋的少男,猛撞地乱抓,无意间踢翻一张骨牌凳,一声沉闷的声响,在寂夜里回响。

李治吓得浑身哆嗦,手脚无处安放。

正当他手忙脚乱的时候,武曌一个翻身,将殷红小嘴,印在少年的圆润红唇间。

一股邪火直窜,李治一个鲤鱼打挺就要浪里畅游,嘶啦,裂帛声传出,偏殿里随即死一般寂静。

“咳咳——咳咳咳——”

“父皇醒了。”李治一惊,忽然听见隔壁的房间里,传出李二的咳嗽声,他一激灵,翻身而起。

“去吧,等会再来。”

武曌轻理云鬓,烛光下,如同魔女,勾人魂魄。

门外,一个小宫女早已伫立良久,看见太子,急忙跪下,头也不敢抬起。“太子,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起来吧,去更衣间拿一套纱裙来给才人。”

“诺,奴婢知道。”

武曌和李治一前一后走进李二的寝宫,一位老宫女正在为李二擦去嘴角的痰迹。

“太子,回去睡吧。有她们守护就是了。”李二慢慢睁开眼,看见李治疲惫的神情,又一次心疼地劝说。

“没事,父皇,等您病情稳定了,我就回东宫去。”

李治说着,再次端水,喂了李二几口。

一夜无眠,李治走出承庆殿外,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太子早啊。”

“太子真孝顺,整日整夜守护着皇上,真是大孝。”

“帝国社稷安稳,指日可待,有这么好的储君,我们这些大臣也心安了。”

上早朝的大臣们,见过李治,纷纷夸赞他的孝道。太子一本正经的迈着四方步子,微笑着颔首回礼。

王德走出来,看着殿外等候的大臣,沉吟半晌,高声道:

“皇上身体有恙,今日两极殿早朝例会暂时取消,不过,皇上说了,诸位大臣,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上疏奏报。”

黄门侍郎刘洎弯腰微笑,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本奏折,轻声道:

“皇太子应加强读书求学,亲近师友。而今,太子进宫侍奉陛下,动辄十天半月,对师傅以下官员,很少接触。请陛下稍稍克制下天伦之爱,‘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树立亲民爱民典范之举,也好令文武百官效仿,达成‘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之风尚,建立远大的治国方略,则是全国之幸。”

“好好,刘侍郎的奏折我一定亲自叫皇上审阅。我想,皇上也有这个打算,即日就让太子回东宫。”

一个小太监,手拿拂尘,跟在王德身后,伸手接过王德手里的奏折,颔首低眉。

“小袋子,将刘侍郎的奏折呈给皇上审阅。”

“诺。”

等小袋子走后,王德接着说道,“皇上对《高祖实录》和《今上实录》有修改性意见,陛下说了,有关六二十六年六月六日玄武门事变的记载,有很多地方遮盖掩饰。”

王德看着房玄龄和许敬宗,语气低沉,“两位老哥听好了,皇上明示,‘姬旦诛杀姬鲜、姬度,以保护周王朝安全;姬友毒死姬牙,以保护鲁国安全。我所做的事,跟此类似,史官何必避讳!’你们回去之后,要大胆地删改,削去一些浮华词句,有什么,写什么。”

房玄龄和许敬宗俯首拜谢。

“至于新罗王国派使节前来,奏报说,百济王国攻击新罗、占据四十余城池,与高句丽王国联合,打算切断新罗向帝国进贡,乞求帝国出兵救援一事,皇上已有安排。”

王德翻开手里的文本,拿出一张宣纸,低头念道,“令司农丞相里玄奖携带诏书,前往通知高句丽,‘新罗充当大唐藩属,朝见进贡,从来不断,你跟百济应该各自收兵,如果再出军侵略,明年减肥对你讨伐。’”

相里玄奖弯腰应诺。

“另外,应太子请求,鉴于废太子李承乾,顺阳郡王李泰新到流放之地,生活条件拮据,皇上恩准,内务府赠送一批生活物资起运黔州和均州,即日办理外运。”

内务府侍郎张浪领命而出。

当日事宜,王德代李二一一安排,一共收到奏折二十六件,等李二在病榻上阅后,再做回复。

王德回到承庆殿,见李二满面红光,心知肚明,皇上的病已经好了大半。

李二当日让李治回到东宫,遂命刘洎、中书侍郎岑文本、太子宾客褚遂良、太子宫事务署长马周,隔一天前往东宫一次,跟李治一起游览参观,研究学问。

半个月后,李二再次下诏,命太子李治主管左、右城门防卫大营(左右屯营)兵马,卫军大将军以下全部由李治指挥。

得到李二的信任,李治更加勤勉。

每天枕戈达旦,闻鸡起舞,一部《论语》倒背如流。又开始研读《周易》《左转》《战国策》。

李承乾、李泰不在身边,李二常常思念他们,李二跟李绩说道,“父子情深,与生俱来。靖王爷,我对青雀和成乾很是牵挂,您能否带我去看看他们。”

李二说着泪流满面,李泰被放逐均州的那一日,他挺着病体送他到长安长亭外,一首老歌,浮现在他的耳际,“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贤弟啊,父子之情难割舍,如果您愿意,不妨把他们召回来聚聚。必定父子一场。”李绩安慰道。

“还是算了。”李二强忍心头之痛,沉闷的声音让李绩心酸,“我是天下之主,只要社稷安稳、人民安泰,私情也同样可以割舍。谁要他们背信弃义,不守规矩。大国有大国的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也不会包庇纵容的。再说了,让他们远远地前往外地,也是为了帝国的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