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吱”

厚重的朱红大门拉开一条缝隙,缝隙间探出一颗滑溜溜、尖尖的脑瓜子。

一个瘦猴样男人嘴里磕着瓜子,溜光发亮的脑门上,卡着一副宽黑边金丝花镜,鼻梁子外在一边,鼻孔大若孩童棉袄上的纽扣。

那人看着来人三眼,轻声唤道:“老武,快进屋。”

尖脑壳男人等黑衣人进去后,脖子伸得老长,往巷道两头瞅瞅,忽又缩回脖子,“哗啦”把门关实在。

二人来到四合院的正厅,尖脑壳男人往一张破旧的藤椅上一座,点燃一颗纸烟,吞云吐雾着问那个黑衣人。

“大郎,打听到王府的地址了吗?”

“吕队,真他妈费劲。我转了三圈,才在一个老妇人口里探知。看来王道树平日里很谨慎,住处都是严格保密的。”

武大郎说完话,端起八仙桌上的一碗茶,一口气牛饮下去。

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走得急慌,两个大脚趾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鞋帮。

“王道树可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人说狡兔三窟,这狐狸他妈的四五个窝也不一定。”

“就是,就是。怕报复呗。一年到头处罚那么多人,黑道上的弟兄可不是好惹的。弄不巧哪一天,就被灭了门。”

尖脑壳往武大郎瞅了一眼,将半截烟卷掐灭。

“武大兄弟,这话就说到这里停止。多嘴多舌的,要吃亏的。反正,我和你今天还要去求人家,咱可别乱喷。”

武大郎闷哼一声,“吕队,我也只是说说。近期在齐州发生一件奇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

“历城县琼山虎一家被人灭门了。43条人命啊,真是惨。”

“我知道,就是那个历城县令吧。挖的坑,有点大。”

“当官也是个风险活,这坊间的话,不无道理啊。”

吕四看着院外的光线还有点强,就急忙嚷道:

“我的脑子还有点迷糊,刚才在酒馆里酒喝得有点懵。要不再歇一歇,等鸡上宿再出发。”

“也好,我到十字街东侧的王老五家油条铺等您,不见不散。”

武大郎从吕四家里出来,依然快步而行。

不多时,来到春熙路十字街东侧的油条摊。

“老武,近期勾栏听曲吗?”

油条摊主老王,大腹便便,平日里油嘴滑舌的惯了,看见胡子邋遢的武大,就想调侃几句。

“大叔,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武大长年累月的站岗巡逻,哪有时间去消费。不是说缺钱,是没时间。”

老王一眼看到露出大脚趾的布鞋,嘿嘿笑道:“你弟弟都出来,别在老子面前装逼了。没钱,就是没钱。这年月,谁也别笑话谁。”

“听说勾栏的槐香花魁可俊了,只要有银子,搂上一晚,想弄几次就几次。”

卧槽!老王也是个**。家里婆姨娶了六房,这逼嘴还是那么骚。

武大寒酸的盯着铁条框里的热油条,伸手捏住两根,又让老王给倒上一碗糙米粥。

一个人猥琐地蹲在小小的石桌边,滋滋地喝粥,吃油条。

“王叔,勾栏你去过?看你贼心不小。我问你,你一夜能上几次?”

武大的馋瘾刚才被老王勾出来了,他一边喝粥,一边想过过嘴瘾。

“不是吹的。别看我如今七十多了,老子一夜也能将就个两到三回。不然,那些婆姨可闲得慌,闹人呢——”

武大听得口水流进粥碗里,心里骂道,老王八,艳福不浅,以后老子也娶三房四房的,夜夜做新郎。

想到此处,五大嘴里一哧溜,一口热粥喷洒出来。

“老武,你急个蛋,晚上还有什么要紧的事?”

武大一看差点露了馅,忙遮掩道:“没别的屌事,就是巡逻。我一个人吃饱了,就全家不饿。没人管,我也不管别人。”

说着话,一碗粥就被喝完了。

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细长的身影,一下子遮住了微弱的灯光。

那人哼声哼气的喊道:“吃好吗。走吧,该换岗了。”

“唉吆,吕爷不喝碗热粥吗?”

“哦,王叔,我在家里吃过了。现在不饿,以后再来——”

武大郎拿出三文钱放在圆桌上,跟着吕四昂首挺胸的朝西街方向走去。

“吆喝,老五倒还很神气的,不就是当个城守兵吗。现在连个媳妇还没找到,神气个啥嘞。无屌用的呆子。”

老王把三文钱收起来,看着武大和吕四的背影,若有所思。

“很定有事。这俩个人不对劲。”

……

西街蒲包市路东,有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

门前那对石刻貔貅,瞪着铜铃般大眼。

武大郎站在十米外的报亭边,用手指着那个门洞,“吕队,你看,这个四合院就是王府。”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这就是王道树的高明之处。”

武大郎看看行人逐渐稀少,“吕队,走吧。”

他和吕四慢慢地靠近王府的门洞,抬手拍门。

小门洞忽然打开,一个年轻的扈从,从里面问道:“你找谁?”

吕四麻利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银子,足足有二两多。

“给你买酒喝。”他面带微笑,“我们和王公子约好了,说今晚有要事相商。”

扈从收了银子,把大门打开,低首道:“两位兵爷,我家公子的腿被人打断了,正躺在西厢房里养伤呢。刚才郎中才给他打了石膏。”

“我们当时也在场,这么晚过来,就是商量如何对付那个打人者。”

扈从见了钱,态度显得很温顺,一脸的笑容:“两位兵爷跟我来。”

王府西厢房。

王寅躺在竹椅上,左腿的小腿骨折处,已经打上石膏。

两个婢女围在身边,一个端着盘子,一个用毛巾给他擦脸。

“少爷头上出了那么多汗。”一个手拿毛巾的婢女轻声叹道。

“唉吆,差点疼死我了。这个大狗熊,等老子腿好了,我非要去学府揍他。”

“那是,敢打少爷,恐怕他活腻歪了。”端盘子的婢女随口嚷道。

“咚咚!”忽然,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

门开处,吕四和武大弯着腰,点头笑道:“王少爷,我们来看看您。”

“我靠,是你们。”

吕四把一盒桂花酥还有一篮子蓝田苹果放在书桌上,拉了一把椅子,就在王寅的身边坐下。

“吕队长,你怎么有空。你们不在巡逻吗?”

“王公子,今晚不是我和武大的班。白天看你的腿受伤了,今晚过来看看。”

王寅不住的咬牙吸气,一股疼痛从左腿传来,心里一阵烦躁。

“狗日的大狗熊,出手也他妈太狠了。老子要是残废了,非得宰了他不可。”

吕四笑笑,“少爷,那小子今晚上,可要吃尽苦头了。”

王寅眼一瞪,半信半疑:“咋啦?这小子栽了……”

“对,被京兆府请去喝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