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老眼虚化,定睛看那女子,年龄二八,姿态华美,一身绫罗绣袄,高高的发髻,一支金步摇放着黄灿灿的光华。

“呼——”

他急促地喘了一口气,面色谦逊地弯腰施礼,喏喏道:“老臣眼拙,没有看到公主殿在此。”

“什么?李校花是公主?”

路西等人一惊,卧槽,大公主在此,还是我们的同学,这下李清扬有救了。

李绩倒显得不惊不慌。

他第一次见到李丽质,就知道她是长乐公主。在秦王府他见过她几次面,那时她还小。

在春熙路上见面,他就看得出,李丽质就是当年在秦王府里乱跑的长乐公主。

他没有急于去道明。

不去说破,为了两人之间的那份神秘感。

要是自己没有易形,变成一个巨人,李丽质也会一眼认出他就是当年在秦王府当门客的李绩。

长乐公主在里面与同学说笑,一开始听到外面有人巡查,她认为这是长安城守兵在例行公事。

然而,当柴绍要带走李绩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事态已经变化。

不能眼看着自己的校友无辜被官府带走。

她知道,一旦进了长安县衙,那苦头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说白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府尹,你怎么随意抓人。这是我的校友啊。”

柴绍镇静一下,急忙辩解,“公主殿下,在下依法执行巡防公务。这个李同学有伤人案底,且此人长相像凶猛,在公众场合,容易引起社会性恐慌。”

“维护京师安全稳定,这是在下的职责。我先带他回衙门调查,先留置观察几日。等到上报朝廷,再作处置。”

李丽质不想当面阻挡柴绍带人。

其一,李绩确实在春熙路打伤了王道树的公子;

其二,柴绍身为京兆府府尹,正在履行公职,身为皇家长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能干预官府执法;

其三,此事只能智取,不能硬来,闹大了,对皇亲国戚声誉影响不好,也会影响大人的威望。

“李清扬,你先跟他们走。等会,我去看你。”

李绩向李丽质笑笑,不以为然的点点头,“公主,你别担心。我就是打伤一个人,又没有致人死命,大不了赔偿一点医药费。”

“快走!少啰嗦。”

柴刚照着李绩的后腿弯,啪哧就是一脚。

李绩身子往前一扑,就要扑倒,这时,外面一阵疾风扫过,一道黑影一闪,稳稳扶住李绩。

“主公,在下来晚了!”

柴刚一看,气得大骂:“混账,你脑子进水了不是?这可是打伤王公子的肇事者。”

那黑影腾地稳住腿脚,身子一晃,“啪!”一掌甩出。

柴刚猝不及防,他也想不到长安县王府的管家能出手打他。

此时,一道火辣感从左侧的面颊上向四周扩散。

他气急败坏地挥剑就刺,一道血注从西门吹雪的左胸喷出。

西门吹雪身子摇晃一下,嘴里不停地嚷道:“老子知道他打伤了少爷,可是,这李公子是我的主人。”

“你的主人?你何时成了他的下属。”柴刚嘟囔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带走!都带走——”最终柴绍看门口聚集的闲人越来越多,只好直接下令。

西门吹雪刚要抽刀迎战,这时传来李绩的声音:“管家,把刀收起来。我不信,官府就不是讲理的地方。”

“主公,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你带走。”

“管家,不要担心。他怎么把我带走的,就会怎么把我送回来。我一个学生身份,料定柴府尹不会枉用三尺。”

“李同学说得对,我作为堂堂帝国命官,不会无辜冤枉一个好人。”

柴绍忽然面色一沉,双目露出凶光,他话锋一转,“你们都是见证人,我柴绍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哎哎,就是啊。官府也不能仅凭人家长相凶恶,就说人家是坏人吧。”

“不过,这小子长相是他妈的有点出奇。跟常人不一样,你看那手臂,就像老子的大腿粗。”

“这次可不是进去喝茶。我听说长安县府衙的刑具足足有上百套。这下够这小子受的。”

“你老儿可能别他妈的胡说。柴府尹已经把话说明了,叫李清扬去调查一下,没说要审讯。”

“不懂了吧。你想想看,那些刑具都是吃素的,人犯进去,哪有不挨揍的。”

长乐公主听了在场市民的议论,心里很是担忧。

西门吹雪看见李绩已经跟着柴刚他们往外走,只好将长刀放回刀鞘。

……

李绩被带走后,路西和两个室友急忙离开酒馆,回到宿舍,准备拿钱给李绩买吃的。

“徐兵和韩友山,你们说这事咋办啊。才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糗事。”

徐兵哼声哼气的把半瓶酒放在窗台上,叹了一口气,“这小子就不该打人。你想想,我们都是外来的,长安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打架斗殴的事,本来就得躲。”

“徐兵,说的是不是人话?你看见女生被小混混欺凌,你能躲得开。”

“韩友山,你别不相信。长安县地盘,你打架瞧瞧,马上就给你抓起来。别说是打了县令的公子,就是打了一个普通人,说不定背后就有来头。”

“你俩不要争吵了。现在得想想办法。万一李清扬被关起来,这学籍可就保不住了。”

徐兵眼睛一睁,“不会吧,这点事就能被开除了。”

路西呆坐了一会,“如果李清扬晚上还不回来,我们就得给他送吃的去。虽说牢饭管吃,那饭清扬肯定吃不下。”

“唉,这另外送好吃的进去,也得买通狱卒。”

韩友山在家乡听父亲说过,在大牢里不花银子,犯人可要受逼罪了。

“路西,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他说着,爬到上铺把行李箱提下来。

伸手打开金锁,从箱子的一端拿出一个鹿皮袋子,倒出一把银块,递给路西。

“好,我先用着。等清扬出来,让他把欠你的还你。”

“还什么还,人出来就是万幸。”

……

长乐公主没有去学府,等柴绍带走李绩后,她和三个室友分别,匆匆返回皇城。

立政殿。

观音婢正在一副图案上刺绣,宫女紫菱急忙忙进来。

她一头汗水,弯腰道:“皇后,大事不好了。”

“你什么事这么慌张。”

“长公主从学府回来,一头趴在锦被上,呜呜直哭。我和金枝劝说半晌,也没用。”

观音婢将针线放下,“是谁欺负她了?让长孙冲到学府问问,要是谁敢无故找事,那就废了他。”

紫菱为难起来,现在长孙冲正在亲卫府值班,我到哪去找他。

再说了,公主哭泣的原因,说不定是什么私情之事,一个男的,怎么好去打听。

又不是打架、搬东西,非要找一个武士去。

不一会,金枝也来了。

“皇后,您老还是去看看吧,公主哭得眼泡都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