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清醒了!你知道,我的全盘计划被你的固执打破了。”

“大将军,我也是为了真珠可汗啊。”

费迪南几乎哭了。

一切已经无法回到从前,薛延驼百万雄兵,就要渡过阴山,长驱河套平原,挺进中原。

就被这个小小的诱饵,丧失殆尽。

乙失大杜看到费迪南没有死,还能确认中了唐军的埋伏,事实证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

“啊!”

他甩手按自己的头部击打一下,一骨碌爬起来,弯腰拉住费迪南的右手,眼睛里滴出血来,道:“我的副官,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已经没有出路了。我们只有暂时退居阴山脚下,等待唐军给养耗尽,那时,再组织大军南下。”

费迪南眼前出现一双娇儿甜美的笑容,还有妻子那拉姆热乎乎的奶茶,“我不能死在这荒蛮之地。”

他咬牙,用一双哆嗦的手臂,支撑着肥胖的身躯,慢慢地从枯树叶上艰难地爬起来,纵身上马,勒紧马缰绳,大声吼道:

“大将军,你还发什么愣,你再不跑,就只有等死了。”

乙失大杜将军,哭丧着脸,看着身旁不断蔓延的火苗,泣不成声,道:“怎么回事,你不是硬汉子吗。为何如此灰心丧气?”

费迪南坐在马背上,遥望着漠北,顿时露出苦恼表情:

“我们上了那个年轻都尉的当了。一路上,唐军骑兵丢下大量的金银细软、珍珠玛瑙,假装打不过我们,一步一步,将我们引进这片原始树林。”

“刚才我仔细地辨别一下位置,这里是有名的腊河谷。腊河谷号称大漠‘死亡之地’,不管你有多少人马,进得去,出不来。最后,迷失方向,都会被对方慢慢地吃掉。即使装死,不被唐军杀死,也会被毒蛇猛兽当做美食。”

费迪南的几句话,让乙失大杜将军一下子明白了眼前的处境有多糟糕。

他的脸绿了。

外围,唐军的喊杀声不时传来:

“蛮虏们,投降吧!”

“美丽的草原,你们回不去了。快快出来受降!”

“乙失大杜将军,没有时间思考了。出来,投降才是唯一出路。”

“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已经疯狂的唐军,在四周燃起火把。

可能已经将整个谷底包围了。

而但凡想越过阴山南下妄想劫掠蚕食中原沃野的游牧骑兵,若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在这样的情势下,只能坐以待毙。

人性是虚伪残酷的野兽,特别是在野蛮的领域争夺战中,表现出来的更是无德和无情。

双方的利益都是不可侵犯的,一旦对方侵扰和肆意地践踏,最终都会激起另一方的仇恨和报复。

东突厥军的全面溃败,以及整个突厥汗国的分崩离析,便是此意……乙失大杜将军心里叹息。

薛延驼部的几十名随从护住乙失大杜将军,沿着崎岖的小路,穿越树林,向阴山南麓逃窜。

……

“狗日的,不懂政治。我们已经大军压境了,你们这些不识时务者,还想着出逃。”

远在腊河谷东岸的瞭望塔上,通漠兵团总司令李绩站在架子支起来的阴山区位图前,用一根竹枝逐一点过地图上的几座城池。

他拿着单筒望远镜,极目向河谷的对面观望。

一群群溃败的薛延驼骑兵,连续不断地从密林深处逃出去,已经预示着,反攻的时机成熟了。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李绩忽然想起这些美妙的诗句,他的心已经飞跃万里,跨过阴山山脉,直抵漠北薛延驼的王庭。

“接下来,我们要把兵线推到大青山下。那时,我们将要连续攻破四道长城防线,当然,这些防线,都是秦汉以来构筑的抵挡外敌的防线,如今,我们要从中穿越,直捣黄龙。”

“突破四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就是大青山东侧的白川道,这是穿越阴山的东线通口。”

他用竹枝点了点“武周城”三个字,微微颔首道:

“尤其是武周城,距离腊河谷比较近。是通往白川道的关隘之城,此城地势险要,固若金汤,是阴山东段向北穿越的最佳城池。只要我们牢牢控制住这个咽喉城池,就能掐断薛延陀部向漠北逃窜的生命通道。”

“要不惜余力,连续不间断追击,决不能让这些游牧贼兵得到任何喘息机会。”

李绩忽然厉声道:“你们谁去为本帅扼住这个生命咽喉。”

中路军司令长官王丽质,跨前一步,弯腰颔首道:“三个时辰之内,可破此城。”

李绩明白了,王丽质接受了这个任务。

他摇摇头,面色毫无表情道:“你不能去,这次出击漠北,你得随我去穿越阴山,直击薛延驼的王庭。”

“总司令,请放心交给末将。”

随从中,一位白袍小将站立起来,此人,右脚稍微有点跛脚。但此人目光如炬,一道剑眉横在天庭之间,颇有帝王之气。

此人就是右路军司令长官太子殿下,李承乾。绰号“京城白鲨”,性情暴躁,反复无常。只要是想达到的目的,必将不择手段而为之。他曾经鞭打东宫太子太师,行刺太子宫政务署长。

一次长安县令将一位西域美姬送到东宫,不料想,此美姬在来京途中被一伙突厥强盗侵犯,这位县令不知真相,竟然糊涂送出。

李承乾事前派稳婆验身,发现已是残枝败柳,李承乾顿时如鱼刺在梗。

他派出东宫金吾卫,连夜将长安县令揍了一顿,门牙被打掉三颗。

那位西域美姬,被赏给金吾卫侍从班享用,三日后,被抛尸荒野。

八岁被立为太子,从此娇生惯养,心想事成。自从被立为太子后,整日里在东宫**不羁,目无法度。

一茬又一茬太子太师,都拿他毫无办法。

李绩看看跃跃欲试的李承乾,也一度打消这个他的请求。又一想,李家的江山,必定要有文武兼备的人来掌舵。李二的心思他知晓,令魏徵亲自把太子带至并州,也为锤炼太子之德。

太子是不是金子,只有淬炼,才能见分晓。

“好!”

李绩笑道:“三个时辰内,攻不下武周城,你就老实的返回京城去。”

李承乾舔舔嘴唇,双目顿时放光。

他举枪射击:“通!通!通!”

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他翻身上马,率领右路大军向腊河谷纵深出击。

“杀!”

李承乾杀性顿起,一把纯金打造的丈八长矛,连续挑起薛延陀败将。

“咔嚓!”

当一个老弱的蛮虏下跪求饶的时候,李承乾毅然决然的举起马刀,一道白光闪烁,老者被一劈两半。

“卧槽!虎父无犬子!”

李绩从高处看,一员白袍小将,一杆金枪往来刺杀,敌军纷纷落荒而逃。

等李承乾部纵深追击进入河谷腹地,李绩急令宇成、王丽质各部,集结精锐骑兵,两面夹击。

“大将军,快跑啊!唐军厉害,慢一步,就要死在这里。”

“大将军,快跑!”

随从不断地吆喝,奋力为乙失大杜将军开辟逃生通道。

忽然,一只猛虎从山坳了窜出来,直奔乙失大杜将军的马匹追去。

“嗖嗖!”

两侧的扈从纷纷射箭,猛虎浑身被打成刺猬,乙失大杜将军才幸免于难。

一行人,从腊河谷出来,向前面的武周城方向遁去。

最初,薛延陀攻击西突厥汗国沙钵罗可汗阿史那同娥,及唐朝左骁卫将军阿史那社尔时,都靠步兵取胜。

这次攻击东突厥汗国,事先严格训练士卒步兵战术,命五人组成一伍,一人牵马五匹,四人作战,战胜后则纷纷上马追击。

薛延驼本以为此战法可大获全胜,结果,令大将军失望至极。

乙失大杜将军看着身后追击的唐军,后悔莫及,他挥刀往费迪南的后心猛一戳,一道血雾喷出。

“你出的好主意,我们已经中了埋伏。现在唐军紧追不放,你就以死谢罪吧。”

费迪南用手托住胸前的半截利剑,一口鲜血喷出口外,哀声叹气,道:“你,你简直是混蛋。真珠可汗用错了人。”

他仰天长啸,大叫道:“薛延驼不败,就没有天理!”忽然,用力拔出利剑,正要挥剑回刺。

乙失大杜将军一杆长枪早已挺起,只听“噗呲”一声响,长枪贯胸而过,只一挑,就将矮墩肥胖的费迪南挑落马下。

亲兵们都迁怒于他,墙倒众人推,一个个亲兵随即挥刀就砍,只是几个呼吸之间,费迪南副官就被乱军剁成肉酱。

乙失大杜将军带着薛延驼残兵败将,自赤柯滦向北撤退。

李绩亲率三路大军展开不间断的持续追击,薛延驼军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败军退守武周城。

三路大军围而不攻,李绩忽然想到,太子李承乾长这么大,还没有立过战功。

当然,李二从小心疼他,就是他的跛脚,走起路来一瘸一倒的,李二才认为他不适合练武。

军功,对于一个帝国的储君而言,尤其重要。李二之所以得到大臣们的爱戴,就在于他为大唐立国,立下赫赫战功。

他看着身边的太子稚气未脱。忽然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眼下,大军围堵,太子绝无生命之忧,那就让他历练历练。

“太子殿下!下面就看你表演了。只要拿下此城,就给你记上一大功。回朝堂,就让皇上降脂褒奖。”

李承乾啪哧一声抱拳当胸,声音洪亮,道:“遵命!”

“折冲郎将!”

“有!”

李安俨跑步前来,弯腰施礼。

“你带领安字营将士从南门攻击!半个时辰后,派敢死队强行破城。”

李安俨双手抱拳,大声应诺:“末将遵命!”

李承乾再次看着眼前一字型站列的将官们,厉声道:“中郎将听令!”

程处亮精神抖擞地向前一跨,弯腰施礼,道:

“末将在!”

“通知程字营将士,从东门攻城。半个时辰后,用火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