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勒个去。丫头,你眼看仔细一点。我像一位大哥哥?”

你丫头,我和你祖父王裕同朝为官,且,还都是并州行营的班子成员。

你父亲王仁祐,这才刚刚履新,我的年纪你难道一点看不出来。

李绩心下苦恼,又不好明说,只是含糊笑道:“你爹让我给你仔细看看,再说了,谁要你长得这么好看。”

“好看!那你就多看几眼,马上我就要离开晋阳,到那南方去。我可没有一个朋友。再说了,这么早遇见靖王爷,就算咱俩有缘。”

“有缘?”

李绩一惊,王雨绮一双象眼发出摄人心脾的一道蓝光。他急忙定住心境,气沉腹通谷。右手一展,一道剑气飞出。

王雨绮面色一抖,忽又笑逐颜开,一道蓝光闪烁,似有静电触发一般。

“奇怪,小小的年纪内力修为倒不低。竟然会有双目带电,摄骨洗髓之功。”

然而吗,观其面相,倒是慈眉善目之人。

按玄学推理,结合王雨绮五官分析,此人心地宽厚,为人乐善好施,还能够及时行乐,享尽人间最绝美的荣华富贵。

说白了,可以作为最好的红颜知己。

当王雨绮再问前程时,李绩还是留了一手,他知道有一句古话说得好,“见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他微微颔首,风轻云淡道:“个人前程,前世约定,此乃天意如此。既然是天意难违,天机不可泄露。本府只露出一句,那就是小姐将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

“你,你……”

王雨绮一听李绩的话,顿时娇羞满面,腹语道:“王爷说话真幽默,说一个女孩是一人之下。那万人之上呢,反正我不懂。”

“你在一个人的下面,难道你理解有问题。还是我表述有问题。”

李绩见小姐俊眼微翘,大装萌妹,一副懵懂顽皮的俏模样,王仁祐又在身边,当然不好直说。

此乃天机,一切随缘。

“靖王爷,开开玩笑而已,一个新任县令的女儿,能富贵到何地?宫廷之事,并非你我能够左右,即使小女被选入宫,那有如何?历代君王后宫三千,又有几人脱颖而出,胜算在握。”

王裕深知小女性情耿直,说话从不遮遮掩掩,又怕靖王爷不悦,急忙拿话盖住。

李绩笑道:“王县令此话耐人寻味。要是都有这种想法,那入主东宫之人,又都是些何家之女。王家有女,冰雪聪颖,又是一个美人胚子,只要王兄留意稍加雕琢,加上高人指点,何愁不成大器。”

王仁祐一听李绩将话说的如此明了,心中不免欢喜异常。

“靖王爷,我想您就是那位高人。”

李绩笑笑,谦虚道:“若小女愿意,本府定会隔空传神,共赴前程。”

王雨绮一旁听了,抿嘴微笑,接着颔首、作揖。

“你看,我家丫头心领神会,王爷,那你就不吝赐教好了。”

“那我就收下你这个门徒。”

王仁祐上前一步,俯首帖耳道:“听叔父说起,靖王爷乃是当代神人。谙熟奇门遁甲之术,擅长观云望气,常年研读历代堪舆、玄学、相术之精华,东都司天监监正,以及中原五白、国子监大儒都是你的挚友。能否给下官看看官运。”

仕途,仕途,在官场就要看路,否则,你就心甘情愿当个纨绔子弟。王仁祐的话,并非恭维之词。

李绩也不推辞,微微趋身还礼,接着,往王仁祐的面部细细端详一番,沉默半晌。

见左右无人,悄声道:“你嘴部像弯弓,这是当官之相。且,易得功名富贵。有一点,将来能父凭女贵,位列宰相之位。这罗山县令,不过是个镀镀金、历练一下的一个平台而已。”

他忽然提高声调道:“当大主宰,需要底气。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一个县级区域的治理,你也不能小觑。不谋全局者,不可谋一隅,不谋一世者,并不可谋一时。做事、做官、做人,都要抓小抓早,不可虚度光阴、碌碌无为。”

“靖王爷言之有理,下官谨记在心。”王仁祐顿时心花怒放,祁县王氏的祖宗们,王家问鼎之日,就要到了。

他忙忙用手一抄袍服,弯腰抱拳,十分谦恭道:“哎呦,靖王爷如此说来,令下官茅塞顿开。知我王氏有如此大运,仰仗靖王爷道破天机,请王爷受下官一拜。”

王仁祐说着,扑通一声,竟然双膝下跪。

李绩大惊,是不是自己说漏了嘴。几个瞬息之间,便又平静起来,自己已经选择帮小姐改运,那个大唐里的人物之命,能否在这个朝代改变,事在人为,成事在我。

他深知,改命之难,难于上青天。

如若人人都能改运,世间也就少了更多的‘纨绔子弟少伟男’之叹了。

既然答应,就不能食言。

历史不会重演。

系统也不会让你轻松过关。

李绩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时代,似乎并不是真实的那个大唐。

他忽然想起一句大师的箴言:世间没有一模一样的事物。就像人不能两次踏过同一条河流一样。

这是箴言,更是真理。

河流的水在流动,河两岸的风景在变化,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时光隧道,瞬息万变。

当你在不同时间穿越而来,可能就会有万千变化,在等待着您的应对和挑战。

眼前的王氏家族,还有这个迷人的小萝莉,将来的运程都会随机改变。

东方一轮旭日,冉冉升起。

晋阳城笼罩在金碧辉煌之中,新的一天开始了。

“王县令请起。算命看相,乃是玄学、神学、道学、儒学的精华杂糅。看起来有相术可循,其实内涵神机。”

李绩扶起王仁祐,走到广场的一个石墩前:“你说你信,运程就会顺着你的心愿而行。你说你不信,你的运程自有自己的运行轨迹。我会尽力而行,助王县令一臂之力。”

“下官将不忘王爷大恩,星转斗移,我心永恒。”

王仁祐眼含泪花,话音一落,就听到李绩笑道:“我说相术乃当代最伟大的科学之一,也许会被误解。有一点,你信不信,你的夫人很美。夫人背上第三节脊椎处有一个梅花黑痣。腹部左侧日月、京门、带脉三个穴位上,皆有一颗三角形粉色胎记。”

李绩的话令王仁祐大吃一惊,这小相师从来没有见过夫人,如何一口咬定,她是个美人。

我的夫人出身河东柳氏,自幼居住蒲州解县,而李绩世代居住河南宋州睢阳,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来。

即使见过我的内人,我的内人品行端庄,一个实实在在的大淑女。我的内人背后、腹侧的黑痣和胎红,他又如何知晓。

都说京城司天监二台的监正袁天罡厉害,我看这个王爷,才是真正的神人。

王仁祐不敢怠慢,轻轻掀开中间一顶肩舆的布帘,轻声道:“夫人,你看看这位王爷的相貌,是不是神人。”

李绩忽然看到,布幔开处,露出一张绝美的脸来,他心里惊叹:“自己的预判果真丝毫不差,这柳如是真是貌若宓妃,惊艳天人。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寻。”

好一个天上有,居然被眼前的王县令独占花魁。卖油郎独占花魁,这王仁裕可是个书香门第,而非纨绔渣男。

不过,十事九难全。

李绩伸出右手,掐指一算:“王县令,本府观你面相,鼻梁圆润直达印堂,一生不缺美女。且,第一夫人乃是绝色娇娃。王县令,你也让我看到了,你的夫人之貌。”

王仁祐心道,奇怪,靖王爷看人真准。柳如是当年在河东就是网红,号称“河东一枝花。”

李绩盯着王仁祐的额部看了看,低声道:“玄学而言,天庭、天中、司空都在人的额头上,天庭是代表人贵贱的部位。王县令额头上的骨头隆起耸阔、五柱直入头顶,有此品相之人,将来富贵如天子。”

王仁裕一听,吓得面色煞白,忙忙示意道:“靖王爷声音不可过大啊。实在不敢与天子齐肩,还望王爷不要妄语为好。”

“好家伙,一句话就吓成这样,心理素质还需要多锤炼。”

李绩忽然低吟一声:“不过,王县令的中正骨略有塌陷,恐怕主你的子女有……”

“靖王爷,请明说。”王仁祐急不可耐道。

李绩稍微迟疑一下,闷声道:“恐怕命运多舛。”

“为何?愿听其详。”

“人的头部是全身最高贵的地方,是百骸的尊长,阳气汇聚之处。头骨丰满、突起为好,耸起而且突出更佳,额顶凸出者,其人高贵。”

“常言说,富贵险中求,你女儿将来位列后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前额略微有些陷塌,恐怕有短命之忧。”

李绩的话音未落,只见王仁祐的脸色一阵蜡黄,头上的汗珠啪嗒啪嗒直落地下。

“王县令,别太紧张。世间好事绝不可能让你王氏一族占尽。利害相权取其利,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你既然信我,我就要对你王氏负责。该说的,我不能不讲。”

“那是,那是!王爷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你和你女儿之相来看,皆为富贵之相。至于争斗招惹是非之说,并非空穴来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未来之路,务必要时刻保持一颗赤心。战战兢兢,不可越雷池一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坚守底线,慎终如始,方能永无败事。”

李绩的话令王仁祐醍醐灌顶。

她忽然想到姑母同安公主的话,宫闱之争,血风腥雨,比起官场、战场更是惨烈。吃人不吐骨头,吃肉连汤汁都不留,这是夺床的真谛所在。

夺床之战,要不你死我活,要不水火不容。

不过,小女乃太原王氏发生,有同安公主这课大树撑腰,小女进了后宫,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风险吧。

王仁祐心存的侥幸,也是人之常理。他再次弯腰施礼,拱手作揖。

“多谢靖王爷指点迷津,我先到申州打前站,等靖王爷北定边疆之日,我在罗山灵山寺等你光临,到时你我品尝一下信阳毛尖,喝一杯淮南老酒。”

“王县令乃名门之后,我李绩愿意深交。一言为定,等我北征凯旋之日,我就奔赴罗山,与您相逢。”

李绩和王仁祐相拥而泣。

“王爷,天也不早了。我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王仁祐刚刚登上肩舆,忽然听到李绩喊了一声:“王县令请留步,此去申州路途遥远,我派专人护送你全家出行。”

“不必了。并州百事待举,眼下人手正紧,还是别送了。”

李绩没等王仁祐再推辞下去,厉声喝道:

“丁山听令!”

“末将在!”

丁字营都尉丁山,啪哧一声双膝跪地。

李绩遥望东南,声若洪钟,一字一顿道:“本府命令你带领丁字营十三鬼面,即刻启程,沿途护驾。确保王县令一家安全抵达申州。”

“是!”

“啾——”

丁山将手指放进口里,忽然,发出一声长啸。

王仁祐忽然看见,远处的大道上,一队人马如旋风般疾驰而行,马蹄声声,溅起一路尘埃。

“再见!”王仁祐含泪告辞。

最后一顶肩舆忽然打开布幔,一只小手伸出来,不停地摇摆:“再见了,我的白马王子。待到罗山映山红遍,我会和爹爹煮茗温酒,等着您的归来……”

李绩见王仁祐一行渐渐远去,马鞭一挥,快速向城门广场奔去。

城门外依然是人满为患,一群群饥民,手拿黑碗等候放粥。

一群城守兵在清理场地。

城门两侧一字形摆着十八口大锅,里面冒着白气。

距离护城河五十米远的空地上,从南到北设有三十六个粥棚。

每一个粥棚后面,列着十名城守军。粥棚里放着一排排盛满粥的木桶。

只见亲兵营都尉宇成往旗杆下一站,高声喊道:“大家都站好队,马上放粥了。不要乱,不要抢。谁要是横冲直闯,扰乱秩序,格杀勿论。”

宇成话音一落,霎时,人头攒动,人流如潮水般涌进粥棚前的空地上。

三十六路粥棚顿时爆满,后面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老臣裴寂带着老花眼镜,一个木桶,一个木桶监看,按照设定规则,饭勺插进去,必须直立不倒。

“这一桶粥是怎么回事?为啥饭勺插不稳、站不住。”裴寂面露凶相,眼神顿时严厉起来。

“裴公,这不关我的事,几个城守兵抬进来,就是这样的。我们只负责放粥,这搬运的活,有人干。”

“啪!”

未等那名小卒说完,裴寂抬手就是一巴掌,呵斥道:“妈的,我就让你们白吃饭的。验货,验货,事前必须验货。重要事说三遍,你给我记住了。”

那个小卒捂住脸,哭喊道:“裴公,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