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只要你能尝到那小娘子的荤气,我晚上请你去勾栏听曲。”
“马哥,你可得悠着点,对方虽然是外地人,如果白酒灌不醉那三个男主,想沾女人的便宜,我看有点悬蛋。”
邵启海和王四,一唱一和,就想让马六出场丑。
王四将一大壶白酒倒下肚皮,怂恿道:“马哥酒量大,上去就是一碗。当头一碗,既是显得豪爽,又像爷们。”
“对,大大咧咧的喝。怕个熊。不要装成娘炮。”
邵启海将一块狗肉送进嘴里,满嘴流油的嚷道。
马六哪里知道这是邵启海和王思在使坏。
怂恿赖狗爬墙头。这是土匪们的惯例。
都说当盗匪个个都是人杰,也有几个是傻蛋。
否则都像窦建德一样有智慧,关陇集团想一战成神,那就难了。
现在到底是谁坐在长安的太极宫里,这还真的很难说。
百炼未必成钢。成为碳渣的,倒是很多。
这马六之流,就是渣男到死了。
不会看相,糊涂蛋一个。
马六看着这几个人都是布衣装扮,两个四十多岁,已经白发苍苍。禁不起,我马六一脚踢。
另一个男子显得年轻,倒是有点养优处尊的样子。二十六七岁年纪,面色倒是有红似白的,眼睛虽然有神,浑身倒显得没有生气。
那女的高挽着发髻,一枚金步摇插在花间,颜色极美,红唇轻启之时,露出一排糯米牙。
形体弱小,貌似村姑。
人是衣马是鞍,大唐也是看脸的时代,更是以貌取人的时代。
哪有不往脸上抹粉的。马六自视高人一等,对来客妄加揣度。
“要真是巨商富贾、达官显贵的,一不会穿着这么寒酸,二来也是前呼后拥的。哪有这样闲散的样子,似乎是乡野鄙俗之人。”
邵启海一下子看透马六的心思,继续火上浇油。
“六子,你小子可别看走眼。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他眼睛盯着观音婢的侧影看了一会,一脸的阴笑。
“不过,临时打个野鸡尝尝,也未必不可。那我和王四弟祝你好事成功。”
王四拍拍马六的肩旁,微微吹出一口酒气:“看来这几个落魄之人,还不如你马六混得好。最起码你还有一双倭国马靴。”
“马靴值不了几个熊钱,咱这流花丝绸长衫,最起码不像这几个人衣着有点寒碜。”
马六嘴里说着,心里已经有了七八成把握,顺手将酒坛抱在怀里,将酒碗倒满,又是一口闷。
抹抹嘴边的残酒,眼睛就像猫头鹰向对面桌看了看。
“二爷,我先去探探水,摸几把看看,那小娘们怪馋人。看火候,等会你老再见风使舵。”
马六说完,将一碗酒喝干,拿起面前的一个铜质高脚酒器,倒满酒,走到邻桌。
“呵呵,几位客官,好面善。请问贵客你们从哪来啊?”
马六说着,拉着一条板凳,就在李二的下首坐下。
李二见多识广,你说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眼下大唐正是用人之际,是能人的话,我李二还是要高看一眼的。
再说自己是个圣上,圣上就是圣人。那自然就不能小肚鸡肠,也得有点容人的胸襟。
“这位客官,你贵姓啊?一见面就过来敬酒,看来也是好客之人。”
李二面无表情,威严地看着眼前的生客。
宋州不过是一个弹丸之地。
就是有风有浪,也大不到哪里去。
何况李二的行程,已经晓谕河南道,河南新任府尹朱允炆可不是尸位素餐之人。
不然,也不会直接从洛阳县令提拔到河南府尹之位。
魏徵向李二暗示一下,意思是不可大意。
李二会意,腹语道:“玄成,你就放心吧。你是文人,建言献策是你的特长,可这鉴别人才,朕可是行家里手。”
他示意酒保再上一坛酒来。
店小二将一坛酒放在桌子的一边,颔首问道:“客官,热菜可以上了吗?”
李二的左手一点桌子,笑着道:“走热菜。我们这几个人酒量小,别再见不到热菜上来,就趴下了。”
店小二哈哈笑着,快步跑去催菜。
马六见李二的言语很随和,睁着一双绿豆眼,眼睛眯成一条线:“客官,我叫马六,宋州本地人。”
“哦,地头蛇。”
“不不,客官这说法有点不上口,不过也就这么回事。”
“马兄弟,我们是来宋州访友的,朋友还没见到,就在这酒馆里先喝着。”
“你们远道而来,为何不直接去朋友家就餐,而来到这小酒馆自嗨。”
李二喝了一杯酒,低声道:“来到一个新地方,总得尝尝地方上的小吃吧。小酒馆,自然有小酒馆的特色。”
“对对。这家酒馆的几道菜,很不错。我就喜欢这里的饭菜。”
马六说着,抬起手,比划着:“这里的小吃很有特色。比如,宋州风味葱油饼、猪肉玉米小云吞、酥皮脆饼、睢阳灌汤包。”
观音婢一听,好像有点兴趣,深居深宫久了,听说这些小吃名字,就觉得很新鲜。
马六眼睛不断地往观音婢身上瞅,笑吟吟的谄媚道:“还有红豆猪猪包,很适合女士品尝。”
这时,几道宋州大菜端了上来。
杜如晦和魏徵频频陪着李二对饮。既然访友,心里放松六成,这就开怀饮酒,渐渐地就有了酒意。
“这位大姐实在面善,长得怪招人喜爱。一看,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关中人。”
李二觉得马六有点言辞随意,不免心生嫌弃。
“你是?”
他将酒杯放下,警觉地问道。
“客官,我是这里的里正。四乡八邻的,各家各户,情况我都熟悉。你们想找谁,我会尽力帮忙。”
“我们想见一个朋友。”
“你的朋友住在哪条街?”
李二不想暴露李绩的身份,就糊弄道:“很近,转过几道弯就到了。”
“那好,咱们先喝酒,等酒后,我带你们去找。”
马六居然用街道里正来当幌子。
一个里弄的长官,也能哄哄外乡人,这是江湖人士的拿手好戏。
走南闯北,实际上嘴上功夫要过硬。
一路瞎胡逼,哪有那么多真话可言。
跑江湖的,多半都有一个嗜好,那就是自圆其说。
“老弟,我敬诸位一个大的。”
马六双手端起酒壶,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李二自然而然的也喝了一大杯。
马六一壶酒下肚,面红耳赤。
一双贼眼,觊觎着观音婢的美色,心里就像猫爪一样难忍。
抓心挠肝的痛苦,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到。
此时,酒壮贼胆。马六的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
他和李二喝过,又陪杜如晦、魏徵两位喝。
杜如晦和魏徵年事已高,三碗酒下肚,已经不省人事。
李二也喝得迷迷糊糊。
这时,马六见时机已到,就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手腕有多高。
看看四下里没有人注意,他站起来,满脸堆笑:“美女大姐,他们几位我都敬过了,来,我敬你一碗。”
此时的观音婢,色如春晓之花,加上心里紧张,浑身微微颤动。
楚楚之态,怜怜之姿。
令马六越看越喜欢,喉结不住的上下滑动,心里早已像溺水之人,不禁七窍生欲、吞津吐沫。
伸出黑黑的粗糙大手,他就要拉观音婢的纤纤小手,未等大手落下来。
“啪!”
身边的杜如晦早已一掌击出。
“大胆狂徒,什么德行。”
马六见势头不妙,翻身从裤腿里拔出牛耳尖刀,“咔嚓”一刀扎在杜如晦的右肩头。
一道血雾喷出,观音婢吓得面色发白。
她身子往后一躲,一个水杯跌落地下。
魏徵上前,就要挥拳对击。
早被邵启海从旁边临门一脚,将魏徵踢翻在地。
李二喝得迷迷糊糊。
见酒桌上有人打架,以为是土匪进来了,马上怒喝:“混账,朕在此,谁敢放肆。”
“这小子说的是醉话。给我拿住小娘子。”
马六胆子越来越大,吆喝着王四过来帮忙,看着哆嗦的观音婢就要上下其手。
“大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一位紫袍官员,目光如炬,怒视着马六,他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双膝发软。
宋州刺史东方旭,带着城守兵,堵住酒馆的大门。
城守军都尉唐二狗,手持一把狗头刀,用刀头一指马六,厉声喝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竟然行为不端。来人,把三个贼子,给我拿下!”
城守兵如狼似虎,一下子按住马六、王四和邵启海。
“官爷,有话好好说。我们也是好人啊。”
“咯吧!”“咯吧!”“咯吧!”三声脆响。
未等邵启海说完,三个人的手臂骨,被城守军硬生生扭断。
“啊——”
“唉——”
“嗷——”
邵启海三个人发出痛苦的哀嚎。
唐二狗给三个人戴上枷锁,锁上脚镣。
“瞎眼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妈不是找死吗。押走。”
东方旭一声断喝,邵启海、王四和马六被城守军推出酒馆。
李二睁开眼睛,看见是宋州刺史东方旭。
心里跟明镜一样,不慌不忙的低声道:“爱卿来的正是时候。坐下来,小饮几杯。”
这些狗杂碎还想在宋州犯事,简直是瞎了狗眼。马六一出手,李二就看出来,他的心思不在喝酒上。
人美没错。
你一个下三滥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回去好好审讯,这样扰乱治安,破坏营商环境之徒,就要杀伐果断,对于惯犯,干脆从严处置。”
“圣上放心,下官一向秉公执法,回去之后,我将亲自审问。如果犯有前科,下官一定绝不手软。”
“宽严相济,乃是治世之能臣。虽然,罪不至死,也不要法外开恩。”
李二端起酒杯,与东方旭对饮。
“这三个歹人,我看不像本埠市民。奸狡猾赖,心怀鬼胎。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上人。”
东方旭见李二已经明示,当即将一大壶酒喝干。
“好,陛下,我回去就办了他们。”
东方旭将一包碎银交给老板娘,满上一壶酒:“眉娘,客人食宿的费用,由我来买单。你先收着,等候,我来结账。”
眉娘眉开眼笑,用手抓起布包,笑着说道:“老爷放心,我一定让客人满意。”
眉娘看看李二几个人,大大方方的吃酒,心道,这几个人看样有来头。
“这几位是不是大官。刚才我看你对他们都很客气。”
东方旭面色一沉,低吟道:“哪里是什么大官。只不过在长安时,救过我的命。恩人到此,我还能慢待不成。”
“东方老爷,还是讲究之人啊。”
眉娘不敢多问。
东方旭按照李二的吩咐,坐下来陪着李二、杜如晦和魏徵每人喝了三杯酒。
然后,悄悄地离开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