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庄在李绩的记忆里,十分清晰。
如果说人生的关键处仅有几步,那么乞丐庄的几步路,彻底改变了李绩的人生命运。
森林的岔道口,李绩和管家李艾分手。
正当他走投无路,命悬一线之时,一双大手把他拉上了一辆马车。
这个人就是乞丐庄庄主齐开秀老先生。
齐开秀与李绩也只是一面之缘,他想到山神庙取经,受到李绩的热情接待。
当时李绩给了齐开秀一些小麦种。
进了齐府,李绩刚下马车。又遇到令狐达带领追兵搜查。
这一步,更是紧要。
如果齐开秀自保,自然要将李绩交给隋军。
这样一来,李绩的命运获取就此终结。
恰巧此时,齐家千金齐豫,不顾男女礼数,决然将李绩拉进自己的闺房。
此时,齐府内外,只有这里安全。
令狐达执着要搜查小姐的房间时,齐豫果断的将李绩的外衣脱去,与他同床共枕。
李绩此时重新踏进乞丐庄,心里就像翻江倒海般沸腾。
“小姐,我来了。”
“齐先生,你的身体还好吗。”
“齐大管家,你老人家还健在吗。”
他的脑海里不断重现当年那个夜晚的情景。
这些人和事,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李绩远远的看到村口有一道牌坊,牌坊的后面有一位庄丁手持长长的哨棒,在路口来回走动。
显然,这是齐庄主安排的岗哨。
岗哨不仅能通风报信,对于一些不三不四的流民,也能起到一定的震慑效果。
几个人低头朝前走,忽然传来一声吆喝:“你们是干什么的?”
李绩抬头看见庄丁提起哨棒,警觉的打量着他们。
“小兄弟,这是乞丐庄吗?”
魏公李艾从身上掏出一把铜板,塞到庄丁的手里。
庄丁三十四五岁的年纪,面膛黝黑,一口白牙。
“正是啊。”
庄丁见来客并非鸡鸣狗盗之徒,忽然面色温和,笑着应道:“我奉老爷之命在此值守,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村。请问客家,有没有预约我家老爷?”
“你家老爷是不是齐开秀老先生?”
庄丁围着李绩转了一圈,用哨棒往地上一捣,“你认识我家老爷。”
“大哥,我是李绩,字清扬。麻烦通报一声,我要见齐庄主。”
李绩弯腰施礼,双手抱拳,态度很诚恳。
庄丁平日里也听说过李绩的事,今日听到李绩自报家门,赶紧的满面赔笑。
“原来是齐庄主的客人,那好,你们跟我来。”
庄丁在前面带路,将手里的哨棒扛在肩上。一路上,好几位庄民跟随者,显然对于李绩他们的到来,很好奇。
不一会,李绩等人来到齐府。
抬眼望去,齐府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大门已经脱漆,看来年成不是很好,整个庄园的建筑常年失修,几乎陈旧不堪。
李绩当年是夜晚进府,后面又有追兵,进了齐府哪里也没去,就一头扎进小姐齐豫的闺房里。
恰巧,又是黎明前离开,外围的印象不是很清晰。
他走进大门,门内一位老者领着三位八九岁的少爷在玩耍。
见李绩他们进来,三位少爷瞪着圆圆的眼睛,盯着李绩等人看。
“管家,老爷在吗?这几个人要见老爷。”
庄丁见到老者,忙忙弯腰鞠躬。
老者停止和少爷们的老鹰捉小鸡游戏,瞪着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来客。
“少爷们,回妈妈那去。客人要找老爷有事。”
三位少爷倒也听话,一转身,撒腿就跑。
老者双目有神,向李绩看了几眼,惊讶道:“是靖王爷到了。”
李绩弯腰施礼,低声道:“请问,您老是管家齐大?”
老者此时眼睛发红,鼻子一酸,一把拉住李绩的双手,“姑爷,我可等到你了。老爷正在正厅,我带你进去。”
这人真是管家齐大,当年为了救李绩,被令狐达掌掴,掉落几颗牙齿。
老管家齐大没有任何变化,身板好像比以前更加硬朗。
“老管家,我是李绩,咱们又见面了。”
多年以后,齐大还是清楚地记得李绩的外貌。他伸手抹抹眼泪。
“王爷,你走后,我家小姐、老爷,整日里念叨您,牵挂您。小姐一连十几天,滴水不进。”
李绩一惊,齐员外和小姐已经把自己当做亲人了。
“管家,我也想念你们啊。”
齐大一边走,一边述说。
“后来,我看到小姐常常跑到村口观望,我就知道小姐的心里有你了。我说,‘小姐,李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你得吃饭,有一日,李公子回来了,你的身体垮了,那又如何是好啊。’”
“后来,一天,我家老婆子发现小姐有了呕吐恶心的反应,就请来郎中把脉,这才知道小姐有了身孕。”
“我和老婆子更是天天围着小姐转,哄她多吃多喝。好让小宝宝健健康康的生长。”
“刚才那三个少爷,就是你的儿子。等会,让你们父子相见。”
李绩听到此处,内心有些慌乱。
穿越了,自己一下子出现三个儿子。
都长这么大了。
这个时代,十几岁当爹很正常。
仁兄弟李二,此时已经子女成群了。
我李绩,还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如今,有了儿子,可是,对于李绩来说,他还是觉得有点唐突。
“管家,我不会忘记齐家的救命之恩。只是,后来兵荒马乱的,我也不想连累齐家。”
“王爷,一切随缘。如今改天换地了。大唐开国了。当年那些追击你的人,也都灰飞烟灭了。”
“令狐达已经被王爷除掉了。”
李艾在一旁插话道。
“那就好,这样王爷就安心与小姐团聚了。”
管家齐大将李艾、宇成等人安排到西厢房喝茶休息。李艾心想,这下可有喜酒喝了。
“弟兄们,跟我走,晚上,好好喝一杯。”
宇成等小兄弟,见魏公高兴,纷纷将随身携带的刀枪放置一边,尾随李艾走进西厢房。
李绩和李艾等人寒暄几句,便随同齐大向正厅走来。
未到门边,齐大扯着嗓子,颤声嚷道:“老爷,姑爷回来啦。”
这时,从正厅里走出一位老者,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鹤发童颜,膀阔腰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齐豫的父亲齐开秀。
“老人家,我是李绩。当年您舍命救我,我才有今生。晚生拜见齐庄主。”
李绩一步上前,弯腰施礼,抱拳当胸。
齐开秀一伸手扶住李绩,笑吟吟的说道:“靖王爷,你来了就好。管家,吩咐后厨,杀鸡宰鹅,好好款待李公子。”
“老爷,别再说说什么李公子。如今,是贵婿临门了。”
齐开秀喜得合不拢嘴,吩咐家人,快速通知齐庄大佬们,晚上来齐府喝酒。
家丁们撒腿就跑,各奔东西。
李绩有点手无足措,一看齐员外利索的吩咐左右,自己逐渐的稳定情绪。
“齐先生,老员外,想当年,那真是个危险之夜啊。多亏你和令媛冒死相救。”
“当年也是救人心切。小女齐豫更是热心肠。王爷如今顺风顺水,一切皆好,我也就放心了。王爷,快请坐。”
这哪是热心肠就能解决问题的。
人家黄花闺女,一夜陪伴,即使啥也没有,这孤男寡女的,你能说的清。
李绩浑身颤抖。
扑通一声跪地叩头:“齐员外,我李绩愧对你们齐家。”
齐开秀一看靖王爷跪拜,顿时面色煞白。
“难道,你看不上我家小女?还是你已经娶妻生子?”
再说啦,你李绩必定是旧朝的王爷,身份在此,何必屈尊下跪。
齐开秀面色难堪,李公子啊,李公子,你与小女孩子都有了,如今还能有别的想法不成。
李绩倒身下拜,令齐员外诧异不已。
三拜之后,李绩起身。
“岳父大人!”
忽然,李绩发出一声高喊,令周围的人大吃一惊。
忽然,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齐员外停顿一下,看着李绩诚恳的模样,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一把扶起李绩,嘴里低声道:“王爷,点到为止即可。何必倒身下拜。”
“齐员外,我李绩虽然自幼飘零四方,也知道人伦规矩。你为长辈,晚生定当跪拜。”
这时一位十二三岁的丫鬟走了过来,为李绩倒了一杯水,“姑爷,春分为你请安。”
李绩一看,春分面白腮红,含苞待放。心道,齐府的美人还真多。
这时齐开秀吩咐道:“让小姐来一下,见见王爷。”
“好嘞。”
春分高兴的应着,偷偷看了一眼李绩,转身向外走去。
不一会,来到后院,在一棵槐树下,遇见丫鬟春晓。
“春分,你到哪去?”
“姐,有好事。姑爷回来啦。”
“什么,就是那位落难的李公子。”
“对啊,如今李公子已是王爷。长得更加帅气、迷人。还跟着一大帮随从。”
“小姐,真的有福啊。走,告诉小姐去。”
春晓、春分手拉手走进小姐的房间。
一进门,春晓就高声喊道:“小姐,姑爷回来啦。”
齐豫一听,浑身一颤,手里的针头一下子戳在手上:“啊!李公子真的回来啦。”
“那还能有假吗。姑爷正在和老爷说话。老爷让我来请你过去。”
齐豫心道,李公子真是有情有义之人。
她不由得泪眼模糊,冤家,你为何现在才来?
如今,孩子已经进学堂了,一晃就是八年,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心里有很多话题,可是一旦听说心上人就在眼前。
不免又心生忐忑,面红耳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