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看到苏小小走神,就端起酒杯,走到她跟前。“小小,喝一杯酒。”
“大人,你坐好。我敬你。刚到洛阳,我真想出去转悠,不过,人生度不输的,我需要你大人陪着。”
苏万年面色一沉,装怒道:“丫头,李大人这么多事,他哪有时间陪你逛街。小孩子,不知轻重。”
苏小小一听,很不服气:“父亲,你不要小孩子,小孩子的叫,我和李大人差不多的年纪,还好意思说我是小孩。”
众人不免又是一阵大笑。
李绩笑着道:“没问题,我们一起去。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吗。你们也顺便了解一下洛阳的夜市。”
“你进来的时候,看到远处的河流了吗?那是洛阳酒家的内河,夜景灯光秀很美,要不让我给大家安排一条船,咱们去游皇城河。”
“好啊,好啊!”
苏小小一下子跳了起来,拍手道:“我赞成。”
苏万年无奈,宝贝闺女出来就是玩的,只要她高兴,这当父亲的,也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索性由着她的心性。
再说,李大人一表人才,一米八九的个头,五官棱角分明,身材笔挺、魁梧俊朗。
这样的高颜值,小小要是能攀上高枝,我这后半生,也就高枕无忧了。
苏万年想着,面部不由一热,你看看,我这想哪去了。
晚餐后,余得水安排好游轮,带着南方客人,上船夜游。
皇城的夜晚四门宵禁,外城门的人,难以进来。
居住在皇城里的人家,大多是门阀世族,皇亲国戚。
在这个“上品无寒门,下品皆庶族”的时代,皇城就是上层人家的天堂。
科举制度,刚刚建立,还没有运行顺畅,又遇战火四起。
末世无序。
整个国家机器就要停止运转。
当今圣上,南游江都,中原一带,盗匪盛行,有谁还在苦读圣贤书?
话又说回来,你满腹经纶,又能当饭吃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寒门无路,庶族无门。
贫富分化,走向极端。
皇城,也就是人人向往的富裕之地。
一连几天的应酬,李绩略显疲倦。
连续接待东西两京、南方,甚至外域的远道客人,光是陪酒,就让他觉得头大。
皇城的路径,余得水比他熟悉。
游船又是余家的,他干脆就让余得水、刘琪陪着客人观景,自己落得清闲,在船舱里喝茶养神。
这是一条豪华的游船,船内装饰考究,生活起居用品用具,一应俱全。
游船分为三层,顶层船舱设计成豪华套间,每个套间中间都有夹层。
房间的隔音与保密性极佳,满足一些贵客的特殊需求。
艳遇和一夜欢愉的男女,都熟悉这里的套路,心照不宣的,谁也不管谁的闲事。
中间层是散客区,供观光者浏览两岸的夜景。
最底层就是生活供应区。
你可以在船上消费,打牌、喝酒,会有教坊司的官方歌女在此打茶围。
一些官宦、门阀大儒,前来消遣。
李绩进入洛阳,他没有养成纨绔子弟的浮夸之气,很少去勾栏听曲。
偶尔陪着客人前往,他都是敷衍应付,做些应景之作。
不是说,教坊司的歌姬不能提起他的兴趣,而是他有自己的底线。
“替他人涮锅的事,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因此,他很少而为。”
特别是许公从南方买来几批丫鬟后,他的心性,就很少在娱乐场所随意发挥。
这一特别的怪癖,令京城花魁娘子顿感失望,男神在此,竟然失之桑榆。
李绩的傲气,慢慢使“男神”的绰号,很快在京城教坊司悄悄传开。
头牌与花魁们,常常望梅止渴。
教坊司乃是帝国的官办娱乐场所,隶属户部管辖。
教坊司风月场里的歌姬,来源有三:
一是来自罪臣之家。被抄家的罪臣,所有女眷被官府没收,挑选姿色俊美者,入教坊司侍服。
二是战争劫掠的女人。每一场战争,在屠城之前,都会留下姿色尚佳者,充当官妓。
三是豪门怨妇。情感所伤,寻求慰籍,或者被富家子弟抛弃,教坊司就成了她们的归宿。凭借姿色,了却残生。
李绩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皮渐渐地沉重起来,就在他刚要入睡之际,河面上,忽然一阵琵琶声传来。
这声音居然是远处一条花船上的声音。
琵琶声停欲语迟。
不一会,一位歌女边弹边唱: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琵琶声忽然停止,歌声也变成呜咽声。
李绩忽然感叹:“山河破碎风飘絮,京城倡女不由己。”
这时,余得水走了过来。
“大人,一位客人有事找您。”
“谁?”
“你进去就知道啦。”余得水领着李绩走上第三层。
一间装饰豪华的画舫里,放着一张八仙桌。
苏万年并几位男宾,已经在顶层休息。
苏小小裹着丝纱,站在画舫里,也沉浸在刚才的琵琶声中。
“大人,你累不累。耽误你休息,父亲大人知道后,会骂我的。”
余得水忙说道:“你们尽情地聊天,苏先生他们酒喝高了。估计,早已进入梦乡里。”
“余老板,你也去休息吧。我和大人唠唠嗑,无事不打扰啊——”
苏小小俏皮的一笑,余得水端来几盘干果,又上来一壶香茗,转身离开。
游船静静地停泊在河心洲的避风处,一轮圆月,高挂夜空。
“夜色如你所讲,真的很美。只是,东都眼见就要迎来一场恶战。”
“小小,你怎么知道的?”李绩问道。
“我和诸葛夫人四处走动,虽然不是局中人,但是,帝国的局势还是很清晰的。”
“李渊已经占据长安,王世充占据东都。双方必有一场激战。”
苏小小忽然看着李绩的眼睛:“大人,不妨和我们一起去南方发展。最起码,江南一带不像这里战火不断。那里是很好的经商之地。”
“你这一说,我还真有这样的想法。”李绩望着静静地湖面,心里开始翻腾。
按史料分析,隋唐一体。
帝国已经名存实亡。
他忽然想到一个神秘的人物,是不是该将他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东都之战,在所难免。何处是安稳之地?
圣上杨广,如果再回江都,必死无疑。
回西京长安,更是奢望。
只有将他隐匿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才能彻底改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