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筋焊接的站笼 ,高度只有一米四五高,高个子要想头和脖颈露在上面,腿和腰都得弯曲起来,或S型,或C型。

至于几个矮个子的家伙,为了头颅能伸出笼子外面,就得时时刻刻翘起脚掌,只能用前脚趾支撑身体的重量,否则,你就整个身子藏在笼子里面。

路过荥阳郡大街,李绩令士兵敲锣大喊:“快来看呀,杀人犯抓到了。”

市民和小商小贩也不知道到底抓住的是何方神圣,就像看猴子一样,跟着看,跟着起哄。

嘻嘻哈哈的有之,扔菜根的有之,扔鸡蛋的也有,还有几个捣蛋孩子,竟然弄来屎尿,往站笼里的人犯扔去。

几个老婆婆,扯着嗓子臭骂:“龟孙子,臭不要脸的,整日里杀人越货,这下遭报应了吧。”一边骂着,一边斜着眼睛瞅着,又擤鼻涕,又吐痰。

李绩想,如果把叶立峰放出来,愤怒的人们,会一口一口把他的肉吃完。

可怕啊!

叶立峰站在第一个高大的站笼里,即使这样,他的腰部还是弯曲成死虾状,肥胖的身躯显得更加臃肿,面色白如纸,毫无血色。

几个亲兵围在站笼的四周,手里的鞭子时不时的向站笼抽打,然而,任凭鞭稍抽打在他的脸上,他也只能发出“啊啊——啊——”的鸣叫。

站笼车队经过的地方,路面总是留下一些难闻的垃圾,还有犯人遗下的排泄物。几十只野狗追随着车队,吞噬着遗弃物,嗅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车队路过虎牢关,裴仁基带领三千将士站立两旁,他表情严肃而恭敬,车舆一到,他们纷纷拱手施礼。

李绩掀开车舆的布幔,笑着道,“德本(裴仁基的字)兄,你辛苦了。”

裴仁基双手抱拳,朗声道,“主公,我们不辛苦。您老一路舟车劳顿,路途颠簸,您辛苦了。等您到山神庙,我就带着人过去。”

“清明马上到了,这也是我第一次这样去祭祖,一来给父母和师父的坟上添把土,祭拜祭拜。二来也看看故地,自从离开山神庙,一年时间了,也没有回去过。”李绩说着,眼睛里滚着泪水,似乎就要流下啦。

裴仁基好言相劝,说了一些体己的话,“主公,这也不能怪你,眼下烽火四起,盗匪成灾,加上军阀起义,老百姓的日子都过得很苦。您老忙于征战,哪有时间回乡啊。”

“本来我的意思就是自己一个人回来,我也不想打扰沿路的弟兄们,魏公说,他已经安排好了。裴将军,你是知道的,荥阳郡的管理我基本不问事,既然魏公已经早有打算,我也不好去打乱他的安排。”

“那是那是,魏公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再说,集团军的几万人马还得靠着主公带领,如果您有什么闪失,这支队伍也就散了。清明祭祖,这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

裴仁基安慰道:“主公此举实在令人敬仰,您老给将士们树立了榜样。为人子者,父母活着,应尽孝道,父母逝后,应按时祭拜。这也是大隋帝国的好传统。”

“那好,等会见。”李绩再次挥挥手,裴仁基再次施礼,车队鱼贯而行。

祭祖车队沿着运河岸边的林荫大道,蜿蜒二三里路,一路直奔梁郡而来。

山神庙的父老乡亲,知道李绩要来祭扫,纷纷走出家门,在路上观看。

“这孩子有出息了,当年父母早亡,一个熊孩子整日待在山神庙里,要不是那个老和尚收养他,早就饿死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几年光景,这小子就混出个人样了。”

“人才啊,我从小就看出来这小子有种。将来必成大器——”

路人议论纷纷,这时,一个中年汉子拦住魏公李艾的车舆,他高声叫道,“来者可是二弟李绩?”

管家李艾掀开车幔,定睛一看,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流着黄脓鼻涕,站立在路边。

“你找我家主公?”

“是啊,你家主公李绩是我的堂弟,我妈要我来见他。”

哦!李艾一愣,这不是山神庙李玉石吗,好长时间不见了,怎么突然冒了出来。

“玉石兄,现在怎么忽然想到了李大人。当初在山神庙,你连一把米就不想借给主公,今日还有脸面出来求见。”

李玉石羞愧难当,当初大雪封路,山神庙村几百户人家,被大雪深埋,李绩在庙里没有一粒粮食,师父让他去堂哥家借粮,李玉石一粒没给。

李绩再三恳求,李玉石的妈妈竟然大骂:“穷种,好吃懒做的东西,一天到晚学什么相术,哪能当饭吃?别说无米,就是有,也不借给懒汉。”

管家后来听李绩给他说这段经历,山神庙的人认为李绩不想干活,人家在地头出力流汗,他躺在庙里装神弄鬼。

他们认为,相术就是偷懒,光靠嘴皮子骗人。

李绩后来也很纳闷,NM,相面怎么能和懒汉挂上钩,他至今也不明白,一个靠智商赚钱的手艺,竟然被人瞧不起。

说句实在的话,我如果不是遇到了老杨和许公,可能还得在这个小庙里熬着岁月。

李玉石苦笑着哀求道:“大管家,我知道你是我二弟的心腹,求你给二弟通报一声。我妈有错,当时不该把二弟骂的狗血喷头,你也知道的,那时谁家有余粮?我们家也是好几天没开火。”

“好了,我去问问主公。”

李艾的车舆向后转头,来到中间的一辆车舆前停下。他翻身下车,示意马夫停车。

“主公,你堂哥李玉石就在前面的路口等你,你要是不见,咱们就直接过去。”

李绩隔着布幔,懒洋洋的吩咐道,“你说我能见他吗,见就是重新激起我的愤怒和羞辱。管家,我的心脏受不了。一失手,取了他的性命,我也不想落个为富不仁的骂名。还是直接到山神庙。”

“是,大人。”

“快到了吗?”李绩问道,然后掀开眼前车幔,用余光向外望去,田野和村庄依然灰突突的,毫无生机。

“还有一段距离,只是已经到了你的老家小李庄。不然,你大哥李玉石也不会在路口等你。”

“我大哥?”李绩一愣神,眼睛里顿时冒出一团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