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很多事,其实就像是一连串的恶作剧,当你想要掀起狂风巨浪时,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而当你想要风平浪静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莲英本来只想本分地度过自己的巡阅之旅,希望此行能够不招惹任何是非。可惜身在是非处,难逃是非人。临行前,慈禧又给了他一个挺要命的任务。他原本认为此行只需要名义上监督一下醇亲王,保证整个巡阅的顺利完成就可以了,但现在他却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这次出行,他必须与之打交道的对象又多了一个,那就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
当初,慈禧就是抓住了同治皇帝重修圆明园的契机,从同治身上把皇权又夺了回来,同时也彻底打垮了同治帝。此后,朝臣多以为重修圆明园之事便算告一段落了。但事实上,当初慈禧确实是真心想重修圆明园,以供自己养老避暑追忆往昔所用。而近些年来,慈禧一直以“女丈夫”的心态自居,连光绪帝都要叫她爸爸。同时,慈禧也十分向往康乾盛世的时代,却不顾眼下困窘交加的现状。
自从重修圆明园之事告吹之后,这个话题就一直成为一个禁忌。尤其是朝中的那些大臣,根本听不得此事,一旦有人提起,必然就会遭猛烈的弹劾。因为一提起此事,就要逼着这些朝臣想到当初如何背弃同治帝,最后间接害得同治帝年少夭折之事。
时隔多年,旁人也以为慈禧已经放弃了圆明园。然而,眼看着光绪帝亲政在即,朝中压力频增,慈禧又动起了重修园子、颐养天年的念头。
所以,李莲英此去的另一项任务,就是将慈禧太后的意思传递给李鸿章,并希望能够从海军经费中挪出一些来,重修三山五园中的清漪园。当然,要想重修整个圆明园那是不可能了,慈禧也不愿意再引起众怒。但园子还是要修的,只是为了避免引起众怒,慈禧决定将清漪园改称颐和园。
这真正是难为了李鸿章这个北洋舰队真正的理事人。李鸿章这个人是晚清难得的一个奇才,可惜空有一生惊世绝伦的才华,却总是差了那
么点关键的运气。他眼光卓绝,做事很有前瞻性,但却任人唯亲,每每被自己的亲信捅了篓子。虽然不管是在政治、军事,还是在经济方面,他都能够玩得转,却往往在关键的时候迷失在几个漩涡中,最终落得一个满盘皆输。
北洋舰队是李鸿章最大的手笔之一,但是这只舰队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败象,这败象便是从李鸿章任由慈禧挪用海军经费开始。
其实,此时的李鸿章蒙光绪帝眷顾,刚刚得了圣旨,可以拒绝任何人随便挪用海军经费的要求。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李莲英,李鸿章反而觉得此事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非顺了慈禧的心愿不可。
李鸿章之所以这样做,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一是不愿意再重蹈当年弘德殿之祸,当初反对重修圆明园最激烈的人就是自己,查出李光昭贪污专款的人也是自己,眼看着同治被拖出弘德殿的还是自己。眼下慈禧又提修园子的事情,如果不顺从她一次,保不准又要在光绪亲政前闹出些乱子。二是为了能保全自己的北洋舰队,他很清楚,自己和曾国藩、左宗棠这些汉人,本来都是恭亲王保上来的,虽然名义上属于“后派”,但却又跟恭亲王更亲近。所以慈禧虽然不得不重用自己这些汉人将领,却总是不太信得过。自从恭亲王和其他的那些军机大臣被贬之后,李鸿章在朝中的靠山也就失去了。如果自己此时被调离了北洋舰队,那么北洋舰队就彻底毁了。
所以,李鸿章只好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将来,一切都是为了北洋舰队,一切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违心地接受了李莲英带来的这个秘密懿旨。
其实,醇亲王这一行,一路上是相当热闹的。只是,醇亲王本来是专为巡查军演而来,但一路所遇到的民众,却是为了醇亲王本人,而不是为了军演而来的。只见那些人跪在醇亲王的坐轿前,或者求陈献才技希望能够博得青睐,或者就是直接来求取差使,甚至还有人来哭跪冤狱的,把个醇亲王当了青天大老爷。
也是因着这些缘故,也是因为怕有人图谋不轨,所以,醇亲王之后的行程,都
是绝对保密的,李莲英才跟着落了几天安静。
李莲英是在四月的时候随着醇亲王出海校阅的,在随后的近一个月时间里,他陪着醇亲王先后巡视了北洋舰队覆盖的大沽、旅顺口、威海卫、烟台等处,并且近距离观看了水师战舰进行实战演习的过程,甚至还详细检查了相关的炮台、船坞等机要设施。
在整个检视的过程中,李莲英一直都非常低调,不仅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谈论任何朝政和舰队相关的事情,而且刻意换上了一身简朴的衣服。每次巡检的时候,他都目不斜视,只是托着醇亲王的烟袋杆子在一旁伺候着,只要醇亲王一个眼神过来,他便立刻把烟丝装好,然后小心地递过去。可以说,在这段时间里,他就是把醇亲王当成慈禧太后一样伺候的。
刚到北洋舰队时,李鸿章还为李莲英准备了豪华的舱舍,一切都是比照着皇亲的标准来安置,仅仅只是略逊于醇亲王而已。而醇亲王本来也怕怠慢了这个慈禧跟前的大红人,所以对于李鸿章如此安排也就默认了。但是,让众人料想不到的是,李莲英却坚决不肯入住,而是选择留宿在醇亲王的一个套间里,白天跟着醇亲王检阅,晚上则伺候醇亲王更衣洗漱,绝不与其他官员有任何接触。
这样一来,饶是醇亲王这般心机深沉的人,也挑不出李莲英半点不本分的地方。醇亲王本来就好在慈禧面前说漂亮话,加上这次又有了好的由头,所以回朝后便在慈禧跟前对李莲英赞不绝口,夸他不但贴心懂事,而且十分本分,不愧是太后**出来的人。
醇亲王这般夸耀李莲英,慈禧这边也觉得有面子,李莲英在整个朝中的声望于是又高了几分。其实,对于李莲英来说,这次能够平安地回到宫中,已经算是此行最大的收获了。而现在又得到了醇亲王的夸赞,以及李鸿章等人的表彰折子,慈禧也重重赏了他,饶是李莲英这般沉稳的人,也难免飘飘然了几天。
然而,还是古人说得好:“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李莲英一得意,便忘了形,把尾巴稍微翘一下,马上就惹出麻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