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回 隋太子巧言召兄弟,晋王妃牛车救公主

萧琮本是梁国后主,自从当年归顺了大隋,一贯是得过且过,既然隋文帝不愿采纳谏言,便不再强辩。左仆射苏威是当朝首辅,见太子主张兴儒,萧琮主张兴佛,装出深沉,便不做吱声。

佛家和儒家,究竟哪边学说更适合江南,百官也低头不吟,一片寂然。只听隋文帝道:“朕觉得佛教是慈悲为怀,儒家学说也是教人向善,既然都是好事,不如鼓励百姓弃佛学儒,教化天下,岂不更好?”

天子金口玉言,众人一看隋文帝支持减佛兴儒,其余百官也纷纷响应。跟百官相比,莒国公萧琮毕竟是个江南人,观点又十分孤立,既然百官都顺着隋文帝说,萧琮也不敢再硬谏。隋文帝颇为得意:“朕命苏威署理教化江南之事,调集礼部、民部、工部大臣,撤庙兴学,减僧还俗。”

“遵旨。”苏威道。

退朝之后,太子杨勇陪着隋文帝便回了宫,平定陈国异常顺利,隋文帝是龙颜大悦,十分高兴,太子杨勇旁边斜眼瞅着隋文帝,心里对杨广更加嫉妒,担心杨广会自持功高,威胁自己的太子之位。

父子二人边走边聊,杨勇道:“如今江南大事已定,父皇不如早些招晋王回京吧。”

“哦……”隋文帝一愣。

太子杨勇违心的低着头,其实是担心晋王杨广在江南会有更大作为,请求隋文帝命晋王班师回京,隋文帝问道:“你二弟在江南战机卓著,为何要让回京?”

杨勇说:“儿臣以为让二弟回京,利好有三。”

“皇儿将这三条利好,一一说道。”

杨勇心里早就准备好了一通话,专门游说隋文帝。杨勇说:“其一,陈主被俘,人心大振,若能早日押回京师,必然民心沸腾,举国欢庆。其二,五十一万大军久住江南,粮草运送必成问题,不如悉数撤兵,缓解补给艰辛。其三,儿臣听说二弟一到江南水土不服,曾大病一场,我二人一母同胞,情谊难分,还望父皇体谅。”

杨勇如此一说吗,不仅让隋文帝觉得极有道理,还触动到了内心的那份亲情。隋文帝道:“朕最担心的就是你们兄弟失和,如今皇儿能说出这般话来,朕也就一块石头落地了。”

杨勇看着父皇十分欣慰,心里也是暗自窃喜。隋文帝说道:“太子代朕拟旨,传晋王杨广押赴陈国宫室,班师回京。”

“遵旨。”杨勇暗带几分窃喜,领命而去。这才是:

兄弟一场少真情,虚心假意斗皇廷。

若是杨坚知后世,皇储之争从未停。

朝廷传下诏书,江南的政务交予河间王杨弘,命杨广归朝,并押赴被俘陈国宗室、宫妃、臣子一同入京。旨意传到扬州行营的晋王府邸,晋王杨广拿着圣旨,攥来攥去,气的手心不停冒汗。

王妃萧珺、宇文述、张衡、诸葛颖几个人在一旁也愤愤不平,杨广道:“本王打下半壁江山,本想在此精心治理,成就文治武功,没想到竟传旨诏回?”

宇文述道:“殿下,我若没有猜错,若不是高相国建议,便是太子怂恿,目的只定是早早削掉殿下的兵权,让殿下回京做个笼中鸟。”

杨广脸上带着几分惋惜,感慨道:“本王不是舍不得这点兵权,只是本想在江南大干一番,如今却半途而废。”

诸葛颖作揖道:“殿下何必做此感慨,常言道:‘雄心一半是耐心’,殿下若有鸿鹄之志,就更应该学会卧薪尝胆、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在逆境之中图强,方为强者。”

听了诸葛颖这一番引导,杨广失落的眼神顿时又重燃光芒,萧珺也劝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诸葛先生说的极有远见,殿下打下江南,拿得起也该放得下,若有此胸襟,何愁将来大事不成?”

宇文述、张衡也十分支持晋王杨广,依照圣旨早回京师,杨广压抑着内心对皇位的渴望,咬了咬牙说道:“立刻传令,准备班师回朝!”

晋王杨广把江南诸多事务,交予河间王杨弘,各路人马开始班师回朝。左庶子宇文述将从陈国俘虏的兵将、宫室、名士、女眷依次清点,分批押解,遣送回京。

杨广与隋朝将士在前,家眷、战俘在后。绵延上百里的路上,人流不息,沿途之上,尽是陈国俘虏,光景十分惨淡。

从江南到关西,路途遥远,步履艰辛,年轻力壮的尚可徒步行进,但是那些被俘的陈国皇室宗亲、后宫嫔妃、文武大臣就难以承受,幸好隋军运送辎重的木车,返程时多有空车,留给这些人乘坐。对俘虏来说,好歹也是受到礼遇,只是那些宫人、丫鬟身份卑微,就只能随军步行,跟在后面。

晋王妃萧珺坐在辇中,从车窗望去,感觉十分怜惜,但是人多车少,又无可奈何。一直张望,忽然发现队伍最后面后面竟还有辆牛车,也没见上面坐人,只是缓缓前行。

萧珺掀开车撵布帘,看着那辆缓慢的牛车与俘虏相比,更显几分凄惨,跟着车撵旁边的便是王府太仆赵才,萧珺就问道:“一路颠簸辛苦,那后面牛车为何不多载几人?”

赵才言道:“回禀娘娘,那牛车上,好像载着一个女子,像是将死之人。”

“为何不赶紧救治?”

“王妃娘娘,一路之上,水土不服的江南女子,已经病死好几个了,现在病成这样,送人都没有愿收的。”

萧珺掀着布帘,又往远处望去,又对赵才说道:“开春之时,疾病多发,让她到我这车撵上来吧,兴许能救人一命。”

“这……”赵才迟疑了一下,言道:“在下这就去瞧瞧。”

赵才调转马头,跑往后队,跟在牛车左右的正好是几个南陈的宦官,赵才问道:“车载何人?”

一个太监道:“宫室女眷。”

赵才道:“晋王妃有令,命这女子到王妃车撵里休息。”

几个陈国太监赶着牛车,把这女子送了过来,此时王妃车撵已经驻足等待,这病重女子一路跋涉,面附灰尘,身上覆着一床破棉被和一层草席,身上穿的绸布虽是华贵,似乎已多日不曾换洗,泥灰沉积,光景惨淡。

“这姑娘好生可怜,让她坐本宫的车辇吧。”

几个陈国太监互相看看,谁都没想到大隋的王妃如此仁爱,萧珺看几个太监犹豫,催促道:“几位公公不必犹豫,抬上来便是。”

小太监一齐合力把这为宫室女眷抬到车撵之中,马车前行,这女子随着车撵颠簸,已经奄奄一息。

萧珺拿着手绢,擦去女子脸上灰尘,细细开来,面孔让人出其差异,这女子年纪也就十三四岁,长得俊俏标志,美貌出众,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但看此时光景,萧珺不免想起自己当年十几岁时,落魄流浪,衣食不保的岁月,心中更生怜悯之情。

萧珺把暖炉放到这女子身边,这女子才渐渐缓过神来,睁开双眼,看了看萧珺,和身旁的小杨暕,女子轻轻问道:“夫人何人,因何救我?”

萧珺道:“莫问姓名,尽管休息,医官稍后就到。”

又走了少许路程,随行医官为这女子熬了草药,送到了车撵中,一剂草药入胃,这女子方觉有些恢复,才完全缓过神来。

这女子环视车撵内的摆设,见是非同一般,必是宫廷所用,又问道萧珺:“莫非是娘娘救我?”

萧珺微微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出身?”

女子答道:“小女陈氏,小字叔宣,原是宁远公主,如今亡国,发配北国为奴。”萧珺这才明白这女子是陈朝皇室,宁远公主。病重女子道出身世,竟是陈后主的亲妹妹陈叔宣,让萧珺大吃一惊。真可谓:

皇室本为富贵间,一朝亡国变奴颜。

饥寒交迫难经受,方知贫苦日如年。

萧珺看着陈叔宣憔悴的容颜,心里平添了几分酸楚,感慨叹道:“一场富贵,如今落得如此地步,王朝红颜,劫难竟如此相同。”

陈叔宣躺在撵里,看着身上盖得绣有龙凤图案的绣被,不觉双眼湿润,泪珠划落,言道:“今得此遭遇,才知世事艰辛,在宫里枉活十几年光景。”

一路之上闲来无事,萧珺便闲聊起自己当年遭遇,两位同为苦命公主,又都是江南女子,反到是同命相连,心心相映,好似知音。

到了东都行营,陈叔宣便住在萧珺房里,眼看天色将晚,晋王杨广回到行营,听到萧珺房里有人说话,心中纳闷,悄悄推开房门,进了卧房。隐隐看到萧珺坐到床边,**还躺一人。

陈叔宣猛然听到来人,问道:“我听见脚步,定是殿下归来了。”

萧珺起身一看正是杨广站在门外,杨广走进内室,看到**躺着到陈叔宣,问道:“这女子是谁?”

“陈叔宝之妹,宁远公主陈叔宣。”萧珺见陈淑宣想起身拜谒晋王,便按住陈叔宣,让她休息。萧珺与杨广来到外屋,说起此女身世,对杨广道:“此女与臣妾同命相连,说话也知心,想留在身边做个姐妹。”

陈淑宣虽说脸色憔悴,但是烛光之下,依旧美貌动人。杨广笑了笑,应允了萧珺的要求,拉着萧珺出了房屋,来到厢房廊下。杨广遍观四下无人,对萧珺说道:“爱妃不如跟她结为姐妹,以后必定会有用途。”

萧珺有些纳闷,问道:“殿下欲做何用?”

“唉!”杨广长叹一口气,言道:“我率兵南征,收复江南半壁江山,九州一统,自古能统一华夏者,不过秦始皇、汉高祖、晋武帝,只可惜此次回京,又是一无所有,整日在王府过孤苦生活。”

“那殿下想怎样使用这陈叔宣?”

“本王看她却有几分姿色,不如把她送给母后,做个内应。”

萧珺思量了一下杨广所言,问道:“殿下雄心勃勃,敢在母后身边安插人,莫不是想借陈氏佳人,更进一步,将来南面称孤?”

杨广眼光犀利,看着萧珺,握着萧珺的手放在胸口,言道“爱妃能懂我心,将来必能助我成功!”

萧珺道:“我虽为女儿身,追随殿下南北征战,一心渴望辅助殿下,成就千古大业。”杨广一把将萧珺揽入怀中,依偎说道:“本王不惜南征北战,一定要让爱妃有朝一日母仪天下,慈尊四海。”这便是:

常言妻贤夫兴旺,也有贤妃助帝王。

亿万九州谁狂挽,多少女子转穹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