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 相国寺被一片雪白笼罩。

此时,赵旸正和空净大师坐在房里下棋。

房里烧了一火盆的炭火,十分暖和。

“福慧, 你有些心神不宁啊。”空净大师捋了捋胡子,一脸慈和地问道, “可是心中有事?”

赵旸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对空净大师萌萌地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纠结。”说完,他把手中的棋子弹了起来, 然后又伸手接了回来。“不知道有些事情该不该跟爹爹说?”虽然宋仁宗对曹皇后有些渣,但是对他这个儿子还是非常疼爱。有些事情他跟他嬢嬢说了,但是并没有跟他爹爹说。

空净大师落下一子,问道: “你想跟官家说什么?”

赵旸看了看空净大师刚刚落下的一子, 仔细地思索了一番, 随后落下他手中的白子。

“曹家的事情。”

“你应该知道你爹爹对曹家很是忌惮。”空净大师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我知道,但是我感觉我爹爹对曹家的意见好像很大。”赵旸把玩着手中的白子, 让白子从他的食指滚落到中指,又滚落到无名指和小拇指, 最后又从小拇指回到食指上。“像曹家的这样高门世家很多, 但是爹爹偏偏对曹家尤为忌惮。”

空净大师没有回答赵旸这句话,而是笑眯眯地问道:“你觉得这是为何?”

赵旸又把棋子放在他的鼻子上,皱了皱小脸思考了一会儿, 随后说道:“因为我嬢嬢。”

“我之前与你说过, 你爹爹是不愿与曹皇后生下皇子的,如果不是大臣们催得紧, 你是不会出生的。”空净大师一脸深意地问赵旸, “你觉得你嬢嬢怎么样?”

“聪明, 非常有政治才能。”赵旸一脸得意地说道,“说实话,在政治才能这方面,我爹爹比不上我嬢嬢。还有,我爹爹的性子有些软弱,比不上我嬢嬢果断。”

“那你可知你爹爹为什么不喜你嬢嬢?”

赵旸脱口而出:“因为我嬢嬢是曹家女儿,又是大臣们逼他立为皇后的。”宋仁宗这人有些叛逆,大臣们喜欢的曹皇后,他坚决不喜欢。大臣们不喜欢的张才人,他把张才人宠上天。他在朝政上不敢跟大臣们反着来,只能在女人上面跟大臣们唱反调。

“这也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赵旸微微蹙起眉头,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还有什么原因?”

空净大师见赵旸没有想到,再次提醒他道:“你觉得你嬢嬢像谁?”

“像谁?”这个问题问得赵旸一头雾水,不过他很快想到,一脸恍然大悟地说道,“像我祖母,原来是这样啊。”他的祖母刘太后也非常聪明有计谋的人,并且十分有才干。他嬢嬢曹皇后跟刘太后一样聪明有才能。

他爹爹从小由刘太后抚养长大,刘太后对他管教非常严格。不止如此,刘太后一直把持朝政,他爹爹后来长大,刘太后也迟迟不愿意让他亲政。

赵旸上辈子饰演少年和青年时期的宋仁宗,那个时候他饰演的宋仁宗还没有亲政。虽然大臣们一直催促刘太后还朝政给宋仁宗,但是刘太后总是有各种借口不愿意归还。他当初饰演宋仁宗的心情是十分气愤和不甘的。

“我终于明白爹爹为什么如此不喜欢嬢嬢。”赵旸拖长语气说道,“原来爹爹在嬢嬢的身上看到祖母的身影,觉得嬢嬢会跟祖母一样。”难怪宋仁宗一直不愿意跟曹皇后生孩子。

“官家怕他的事情会在你身上发生,担心他百年之后,朝堂被皇后娘娘和曹家把持。”空净大师见赵旸终于想明白,就没有再跟他绕弯子,“他不想让你重蹈他的覆辙。”

“爹爹想错了一点。”

空净大师闻言,有些讶异地问道:“哪一点?”

“爹爹不是祖母的亲生儿子。虽说他从小被祖母养大,但是祖母只是把他当做大宋的皇帝养大,并没有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养大。”赵旸一脸认真地说道,“而我是嬢嬢的亲生儿子,并且是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这其中的情分是不一样的。我嬢嬢虽然是曹家人,但是在嬢嬢的心中,我这个儿子要比曹家重要。”曹皇后是非常聪慧的女人,在儿子和娘家之间,她不会蠢到帮娘家,不顾及儿子。她一定会帮儿子,不会让曹家凌驾在她儿子的头上。

空净大师微微颔首,随后笑着说道:“对于曹家,你就不怕吗?”

“怕曹家什么,怕我以后会被曹家挟持吗?”赵旸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怕曹家凌驾在我的头上吗?”

“你不怕吗?”空净大师意味深长地说道,“虽然曹家现在在朝中并没有掌握大权,但是曹家在武将心目中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所以我要借用曹家在武将心目中的地位收复幽云十六州。”赵旸把手中的两个棋子抛在空中,然后又一把抓住,“我还要借用曹家提高武将的地位,跟文臣们分庭抗礼。”

“跟文臣们分庭抗礼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我知道,以曹家的权势地位才能跟文臣们叫板。”赵旸此时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平日里在宫中时可爱天真,“文臣们的地位太高了,一般普通的武将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曹家可以。”

空净大师立马明白赵旸的打算:“你是要让曹家跟文臣们相互制衡?”

赵旸点点头说:“对,师兄觉得可行吗?”

“可行。”

“其实,我原本还想利用内侍的。”赵旸原本想学明朝用内侍团体来制衡文臣们,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他有自信,他在位期间能很好地制衡内侍和文官,不会让内侍祸国,但是他要是死了,他的下一代能镇压得住内侍们吗?

空净大师皱着眉头,不赞成地说道:“内侍不行。”

“其实,内侍是一把很好用的刀,用得好就非常有用,用得不好就会祸乱朝政。”赵旸说道,“我是很有自信地用好内侍这把刀,但是后人不一定会用,所以想想还是算了。”

空净大师听了这话,不由地失笑:“你倒是自信。”

赵旸微微扬起下巴,一脸臭屁地说道:“这点自信,我倒是有的。”

“不能给内侍权利,历史上被内侍弄得民不聊生的事情不少。”空净大师对宦官弄权非常反感。

赵旸轻点了下头:“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内侍的。”

“你说的万不得已是什么情况?”

“就是武将压不住文臣,或者文臣压不住武将,这个时候就需要第三方来维持平衡。”赵旸落下手中的白子,“我希望这种情况不要出现。”前期,武将们肯定抵不过文臣,毕竟自大宋建国以来文臣地位一直高于武将。武将们想要在短时间内与文臣们平起平坐是不可能的。

“那就要看你的手段了。”空净大师拿起两个棋子并排放在棋盘上,对赵旸说道,“你制衡地不好,文武大臣就会失去平衡,朝堂的局势就会发生变化。你要知晓,朝堂上的一丁点变化就会影响到民生,你要慎之。“

赵旸明白空净大师对他说这番话的用心,“师兄,你放心,我不会让朝堂上变成权力争夺的地方。”他用武将制衡文臣,并不是为了让武将欺压文臣。“不过,我现在还小,得好好学习帝王的权衡之术,师兄你得好好教我。”

正在喝茶的空净大师听到赵旸这话,手中的动作顿住了,接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福慧,你让我教你帝王的权衡之术?”

赵旸用力地点了下头,讨好地对空净大师笑了笑:“师兄,你虽然不是帝王,但是你会帝王的权衡之术。”说完,他又赶紧加了一句,“师兄,你不要说你不会,我才不信。”

空净大师哭笑不得:“福慧,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帝王的权衡之术?”

赵旸小小地拍了下空净大师的马屁:“在我心里,师兄你无所不能。”

“为什么不跟你爹爹学习帝王的权衡之术?”空净大师真的没想到福慧会找他一个老和尚学习帝王的权衡之术。

“师兄,你觉得我爹爹会帝王的权衡之术吗?”赵旸不是小看他爹爹,而是事实摆在眼前,“你觉得我爹爹的帝王的权衡之术玩得好吗?”他爹爹在政治上面的才能还不如他嬢嬢。说实话,如果不是宋仁宗时期能人大臣多,不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听到赵旸这么不客气地说他爹爹,空净大师失笑地摇摇头:“你啊……”

“师兄,你就教我吧。”除了空净大师无所不能,他还是旁观者,不是局内人,所以找他学习权衡之术是最合适的。

空净大师捋了捋胡子,满脸无奈又宠溺地说道:“我只教你我知晓得,之后要怎么运用,就看你自己了。”

赵旸双手抱拳对空净大师说道:“谢师兄,我会好好学的。”

“你要跟你爹爹说曹家的事情?”空净大师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师兄,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要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并且让曹家帮忙训练一阵子。前段时日,我又让曹家收留了颜秀他们。”赵旸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棋盘,“再者,收留颜秀他们一事,瞒得住一时,瞒不了一世。届时,爹爹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会以为之前叛乱的事情是我嬢嬢做的局,这就不好了。”

“你为什么能跟曹皇后说这些事情,却犹豫要不要告诉官家?”空净大师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旸,“你不是很信任官家?”

“虽然爹爹对我很疼爱,但是爹爹毕竟是皇帝。”赵旸右手撑着脸说道,“师兄,你也知道皇帝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多疑。我现在小,爹爹暂时不会怀疑,但是他绝对怀疑我嬢嬢。我担心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我嬢嬢安排的,并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与其担心,不如去跟官家好好说说。”空净大师言道,“等你大一些,官家也会跟你说曹家的事情。”

赵旸坐直身子,抠了抠脸,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我暂时不想让爹爹知道我很聪明。”一旦让他爹爹知道他很聪明,说不定就会立马让她正式读书。说实话,他现在并不想正式读书。他觉得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地读书比较好。再说,他还想玩三年。

“哈哈哈哈哈……”

“师兄,你笑什么?”

“福慧啊,你觉得你在官家眼里是不聪明的吗?”

赵旸摆摆手说:“不一样的。”说完,他又纠结地皱起小脸。

“福慧,去跟官家说说,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是吗?”既然师兄这么说了,那他试试吧。“等我回宫后,去跟爹爹说说吧。”

空净大师想到过段时间福慧就要出事,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事,他不能说。

“福慧,师兄给你的舍利子有好好贴身戴着吗?”

“有啊,我一直贴身戴着,从来没有取下来过。”赵旸说着,从怀中掏出舍利子。

空净大师满意地点了下头:“继续贴身戴着。”

赵旸又把舍利子放回怀中,贴身地戴着。

“师兄,我们继续下棋吧。”

下完这盘棋,空净大师继续教赵旸读书。不过,从现在开始,他要教赵旸权衡之术。

赵旸就像一个海绵,拼命地吸收空净大师教给他的东西。

在相国寺的时候,赵旸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跟空净大师学习佛法。

空净大师教赵旸佛法的时候,也会说到民生。还会从民生衍生说到朝堂上。

跟空净大师学习完佛法,赵旸回到自己的房间练字抄写佛经。写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想到白天空净大师让他好好佩戴好舍利子。

师兄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他好好佩戴舍利子,难道他要出事?

翌日,一早,赵旸就问空净大师:“师兄,我是不是要出事了?”

空净大师闻言,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赵旸。

见空净大师沉默不语,赵旸就知道他猜对了,心头不由地一沉,脸色变得不安起来:“师兄,我这次出事严重吗,会有性命之忧吗?”他不可能因为意外出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病了。他现在身体好好地,感觉不像会让生病的样子。等等,他该不会像豫王一样突然生病发热,然后没了?!

空净大师见赵旸的脸色从不安到若有所思,再到惊恐,连忙出声安慰他道:“有舍利子在,你不会有性命之忧。”

“真的没有性命之忧吗?”赵旸现在的心里直打鼓,“师兄,我真的不会夭折吗?”

“不会。”空净大师说得非常笃定,“你不会夭折,就是要吃点苦。”

“只要不要夭折,吃点苦,我不怕。”听到空净大师说得这么肯定,赵旸紧张不安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点,“我就怕我跟豫王一样突然就夭折了。”

“不会,你不会夭折。”空净大师本不想说的,但是没想到被赵旸猜到了,“这是你人生中第一个劫。”

“第一个劫?”赵旸很会抓重点,“师兄,我人生中有几个劫,该不会有三个劫吧?”

“你只有两个劫,这是第一个劫。”空净大师送给赵旸一个安抚的眼神,“你这个劫没有性命之忧。”

“师兄,你的意思是我第二个劫会有性命之忧?”赵旸急忙问道,“师兄,我第二个劫在什么时候?”

空净大师看了看赵旸,高深莫测地说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师兄,你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空净大师言道:“天机不可泄露。”

赵旸决定换个法子问:“师兄,我的第二个劫是在我成年后吗?”

空净大师轻点了下头:“嗯。”

得知第二个劫在成年后,赵旸在心里长松一口气:“那还早着。”既然第二个劫在成年之后,那他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师兄,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一生中居然有两个劫。”

空净大师语气深深地说道:“天降大任于你。”

赵旸瞬间明白空净大师的意思,很想翻个大白眼:“那我还真是谢谢老天爷。”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都要经历各种磨难,你是要成大事的人,自然要经历各种磨难。”空净大师见赵旸又害怕了起来,安慰他道:“成大事者都要经过磨难,但是最后都会逢凶化吉,你何须害怕担忧。”

“听师兄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赵旸弓起右腿,右手搭在右腿的膝盖上,刚刚还是紧张害怕的脸,在这个时候变得有些吊儿郎当起来。“只要不死就好。”他暂时还不想去见佛祖,跟佛祖讨论佛法。

“死不了。”

“师兄,我们继续读书吧。”既然死不了,那他就不用担心了。

空净大师好笑地看着赵旸:“刚刚还害怕,现在就不怕呢?”

“师兄,你不是说我死不了么,那我还怕什么。”只要死不了,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倒是看得开。”空净大师笑道。

“师兄,我看不开也没用啊。”赵旸撇撇嘴说,“我看不开就能避免劫难吗?”说完,他耸了耸肩说,“避免不了吧,那就好好接受吧,只要不死就行。”他可没有忘记他的小目标,那就是活到四岁。

“你这样很好。”空净大师很喜欢赵旸这副豁达的性子,“我们继续读书吧。”

“是,师兄。”

这次,赵旸在相国寺没有学习半个月,学到十天就回宫了。

宋仁宗亲自来相国寺接儿子。十天没有见儿子,宋仁宗想念的很。

“这段时日,天冷得很,你在相国寺没有冻着吧。”

“爹爹,相国寺里有炭火,非常暖和。”赵旸看了看宋仁宗,发现十天不见,他爹爹好像瘦了些,“爹爹,你怎么瘦了啊,是不是又没有好好用膳啊?”

宋仁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茫然地说道,“我瘦了吗?”

“瘦了啊。”赵旸伸手捏了捏宋仁宗的脸,“爹爹,你看你脸上都没有肉了,还说自己没有瘦。”

宋仁宗也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发现不像以前那么肉乎乎的,满眼心疼地说道:“你脸上也没有多少肉了,是不是这段时日在相国寺没有吃好?”

赵旸听了后,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脸,很轻松地捏起肉来。

“没有啊,我脸上还是有很多肉啊。”相国寺里的伙食很不错,每顿饭都有肉吃。“爹爹,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说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听到儿子关心他的话语,宋仁宗心头暖暖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

“这段时日比较忙,爹爹没有什么胃口。”

“爹爹,你再忙,也得好好吃饭啊。”赵旸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送宋仁宗的脸,“爹爹,你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小孩子啊。你看我都好好吃饭,可是你却没有好好吃饭。”

被儿子“教训”的宋仁宗满脸笑容:“是是是,爹爹不对,爹爹应该好好吃饭。”

“爹爹,你也老大不小啊,不要老是让我这个孩子担心你啊。”赵旸老气横秋的说道。

宋仁宗被赵旸这番“老成”的话逗笑了:“好,爹爹以后少让你操心。”说完,低头蹭了蹭儿子的小脸,“跟爹爹说说,这十天你跟空净大师学了什么?”

赵旸挺起自己的小胸膛,很是骄傲地说道:“爹爹,我跟你说,我学了不少东西。”

看着儿子这幅得意洋洋的小表情,宋仁宗满脸和蔼地笑道:“跟爹爹好好说说你学了什么。”

“师兄教了我《论语》……”

在回宫的路上,赵旸掰着手指头,非常详细地跟宋仁宗说他这十日学到了什么。

宋仁宗怀里抱着儿子,头靠在牛车上,认真地听儿子说话。

听完赵旸说完他这十天学到的东西,宋仁宗就考起了他。

面对宋仁宗的考问,赵旸一点也不慌,还非常游刃有余地回答。

每次考问儿子读书,儿子都回答地非常好,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这让宋仁宗心里非常高兴。

“看来,你这十天跟空净大师学了不少东西啊,爹爹很高兴。”

“爹爹,我厉害不?”赵旸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厉害,非常厉害。”宋仁宗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我们家旸旸真是聪明厉害。”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儿子。”

这句马屁拍得宋仁宗非常受用,“不愧是爹爹的儿子。”

赶车的张茂实听到宋仁宗的笑声,在心里感慨道,官家每次看到太子殿下都会非常高兴。这世上,也只有太子殿下能让官家心情好。

回到宫中,赵旸陪宋仁宗在福宁宫用午膳。有儿子陪伴用午膳,宋仁宗的胃口好了不少。

赵旸用膳的时候,一直给宋仁宗夹菜夹肉,让他多吃点。

宋仁宗把儿子给他夹的菜和肉全都吃了,随后也给儿子夹了不少菜。

用膳的时候,赵旸跟宋仁宗说了不少相国寺里的事情。

来相国寺烧香的香客都有故事,而且有些故事还事关民生。赵旸听了后,就会跟宋仁宗说一说。

“爹爹,我听香客说北边又不安宁了。”

每年寒冬,北边都不会安宁。虽然都是小打小闹级别的,但是非常扰民。

宋仁宗没有说话,轻轻地点了下头。

“爹爹,我们不管吗?”赵旸真的理解不了宋朝花钱买平安的做法。

宋仁宗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爹爹希望你以后能管。”

赵旸重重地点了下头:“爹爹,我以后肯定管。”

“还听到了什么故事?”

“爹爹,明年是不是要秋闱了啊?”赵旸手中拿着筷子,歪着小脑袋说道,“我看很多香客去相国寺求家里的孩子高中。”

“对,明年要秋闱了。”宋仁宗笑道,“每年秋闱,会有很多人求相国寺求高中。”

“我看到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去求自己高中。”赵旸很是佩服古代考科举考到老的态度。

“是有不少老人参加科举考试。”宋仁宗夹起一块鱼肉放进自己的碗里,非常认真小心地挑鱼肉里的刺,“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参加科举考试是他们唯一致仕的途径,所以他们会一直考到他们考上为止。”

“这样太不容易了。”

“是啊,非常不容易。”宋仁宗把挑好鱼刺的鱼肉喂到儿子的嘴边。

赵旸乖乖张开嘴,把鱼肉吃了下去。

“你看老人家都在努力读书考科举,以后你读书也要努力。”

赵旸把嘴里的鱼肉吃了下去后,说道:“爹爹,我又不用考科举。”

“你是不用考科举,但是你以后的责任重大,需要比别人更加刻苦读书。”宋仁宗想到不爱读书的福康公主,又说道,“不要学你姐姐不好好读书。”

“我现在有在好好读书啊。”一想到六岁开始,他就要每日每夜地学习四书五经,他就头疼。

“旸旸最乖。”宋仁宗又舀起一勺汤喂到儿子的嘴边。

赵旸乖乖张嘴开喝汤:“爹爹,你也喝啊。”

“好,爹爹也喝。”宋仁宗喂儿子一口汤,自己再喝一口汤。

喂完儿子喝完汤,见儿子嘴角边都是汤渍,宋仁宗从怀里拿出巾帕,动作轻柔地给儿子擦了擦嘴角。

“旸旸,吃饱了吗?”

“吃饱了,爹爹你吃饱了吗?”

“爹爹也吃饱了。”

站在一旁的张茂实说道:“今天托了太子殿下的福,官家用了不少饭食。”这段时日,官家的胃口一直都不太好,每顿饭就吃一小口。哪怕是苗昭容亲自做的饭食,也没有让官家多吃。

宋仁宗瞪了一眼张茂实:“就你多嘴。”

“爹爹,你再吃一点。”赵旸朝张茂实使了一个眼神,张茂实立马会意,给宋仁宗再盛了一碗饭。“爹爹,你是大人,不能跟我一个小孩子吃的一样多,你得多吃一点。”

赵旸伸手接过张茂实刚刚盛好的一碗饭,亲自给宋仁宗夹菜。随后,递给宋仁宗,用非常强硬的语气对他爹爹说道:“爹爹,你得把这碗饭吃完。”

“爹爹吃饱了,吃不下去了。”

“爹爹,你这是要我喂你吃饭吗?”赵旸眨了眨眼说,“原来爹爹是个小孩子啊,吃饭还要人喂。”说完,他撸起袖子,“那我喂爹爹吃饭。”

“好啊,你喂爹爹吃饭。”

没想到宋仁宗还真要他喂饭吃,赵旸用勺子舀起一勺饭菜,递到他爹爹的嘴巴:“啊……爹爹张嘴。”

宋仁宗非常配合地张开嘴,把儿子喂到他嘴边的饭菜吃了下去。

赵旸一边喂宋仁宗吃饭,一边像个大人一样唠叨他爹爹。

“爹爹,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好好吃饭啊。”

宋仁宗笑着说:“以后要是旸旸喂爹爹吃饭,爹爹一定会乖乖吃饭。”

“好啊,那我以后会经常喂爹爹吃饭。”

宋仁宗没想到儿子会答应,心中很是诧异,不过很快心中便柔软了一片。

“旸旸不嫌喂爹爹吃饭麻烦吗?”

赵旸抬眸奇怪地看向宋仁宗:“爹爹,我为什么要觉得麻烦啊?”说完,他又舀起一勺饭菜喂到宋仁宗的嘴里,“爹爹不也是经常喂我吃饭么,礼尚往来,我喂爹爹吃饭也是应该的啊。”

宋仁宗被儿子说的“礼尚往来”逗乐了:“我们旸旸还知道礼尚往来啊。”

“我当然知道啊。”赵旸很是骄傲地说道。

“连礼尚往来都知道,我们旸旸真厉害。”

赵旸听到宋仁宗这句夸奖,看向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非常严肃:“爹爹,你不要以为你拍我马屁就可以不吃饭。我告诉你,你必须把这碗饭吃饭。”

“好好好,爹爹一定乖乖把这碗饭吃完。”宋仁宗满脸纵容又宠溺地说道。

候在一旁的张茂实和梁寅看到太子殿下喂官家吃饭这一幕,只觉得十分温暖。

在赵旸的喂食下,宋仁宗今天多吃了半碗饭。

等宋仁宗吃完,赵旸对他爹爹招了招手,示意他爹爹把头低下来。

宋仁宗听话照做地把头低了下来,接着他的头就被轻轻地拍了拍。

赵旸一边轻拍着他爹爹的头,一边奶声奶气地夸赞道:“爹爹真乖。爹爹真棒,今天吃了一碗半的饭。”

被儿子摸头表扬的宋仁宗无奈失笑,随后直起身把儿子抱进怀里。

“旸旸真是爹爹的好儿子。”

赵旸用他的小脸蹭了蹭宋仁宗的脸,“爹爹真是旸旸的好爹爹。”

抱着儿子小小的身子,闻着儿子身上的奶香味,宋仁宗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

“爹爹带你出去散步消食。”宋仁宗好久没有吃这么多饭食,一时间有些撑了。

“好啊。“

宋仁宗没有带赵旸去御花园里散步,就在福宁宫的附近走了走。

走了一会儿,赵旸就犯困了,对宋仁宗伸出双手:“爹爹,抱。”

宋仁宗蹲下神,一把抱起儿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困了?”

赵旸双手抱着宋仁宗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爹爹的肩膀上,奶糯糯地说道:“困了。”

“爹爹抱你回去睡午觉。”

赵旸打了个哈欠问道:“爹爹睡吗?”

“想让爹爹陪你睡午觉?”

赵旸把头埋进宋仁宗的颈窝里,撒娇地蹭了蹭:“想。”

宋仁宗一颗心都快要被儿子蹭化了,“好,爹爹陪你午睡。”

回到福宁宫的寝殿,宋仁宗担心床冷,毕竟没有事先暖过,就让赵旸趴在他胸口上睡。

赵旸趴在宋仁宗瘦弱却温暖的胸膛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宋仁宗低头见儿子睡着了,不敢乱动,怕把儿子弄醒。他就这样抱着儿子躺在**。或许是被赵旸的睡意传染,宋仁宗没过多久也睡着了。

张茂实轻声轻脚地走了进来,见宋仁宗和赵旸父子俩抱在一起睡着了,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随后,走上前,动作很轻地替他们父子俩掖好被角。

宋仁宗平时没有睡午觉的习惯,睡了半个时辰就行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嘴边多了一双脚丫子,先是愣了下,随后很是无奈地笑了。就在他准备拿开儿子的一双小脚的时候,下巴突然被儿子的一双小脚踹了。接着,他的脸又被儿子踹了几脚。

睡梦中无意中踹了宋仁宗几脚的赵旸翻了下身子,把他的一双小脚丫子从他爹爹的脸上挪开了。

宋仁宗坐起身才发现儿子又睡颠倒了。他睡着之前,赵旸乖巧地趴在他胸口上睡,一觉醒来,赵旸不仅从他的胸口上掉了下去,头还枕在他的小腿上。

这孩子睡觉怎么这么不老实?

宋仁宗不敢抽开自己的小腿,伸手托着儿子的小脑袋,动作轻柔地抱起儿子,让儿子继续趴在他胸口上睡。

赵旸蹭了蹭他爹爹的胸口,随即又砸了咂嘴。

宋仁宗醒来后没有起床,就这样抱着儿子躺在**发呆。

赵旸一直睡到未时末才醒,醒来后就和他爹爹在**玩起骑大马的游戏。

父子俩在**玩闹了一会儿才起。起来后,宋仁宗又陪儿子吃了点心。

吃完点心,宋仁宗就带着赵旸去了坤宁宫。

曹皇后和苗昭容一直在坤宁宫里等赵旸回来。

苗昭容一见赵旸就说瘦了,要做好吃的给他补身子。

宋仁宗在坤宁宫里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临走前,告诉曹皇后,他晚上会来坤宁宫用膳。

苗昭容要回去给赵旸做好吃的,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曹皇后抱着赵旸,仔细地看了看,见儿子精神气色都不错,心里便放心了。

不等曹皇后问,赵旸主动地把他这十天在相国寺的学习状况和生活状况都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

“嬢嬢,我想跟爹爹好好地聊一聊。”

“聊什么?”

“聊我想要组建自己一支军队的事情,聊颜秀他们被曹家收留的事情,聊曹家的事情。”虽然赵旸决定跟宋仁宗说这些事情,但是他并没有一回来就跟宋仁宗说,而是想要先跟曹皇后说一声。“嬢嬢,收留颜秀他们的事情瞒不了爹爹的,届时爹爹会怀疑颜秀他们是你安排的。”

曹皇后想了想说:“你想怎么跟官家说曹家的事情?”

“实话实说呗。”

“你应该知道你爹爹一直忌惮曹家。”

“我知道啊,所以才要跟爹爹说啊。”赵旸伸手抓住曹皇后的手,小表情非常认真,“嬢嬢,等我长大了,爹爹还是会跟我说曹家的,那还不如现在就说。”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去跟官家说吧。”曹皇后轻轻地拍了拍赵旸的肩膀,温柔地说道,“有嬢嬢在,你就放心地去跟官家说。”

有曹皇后这句话就够了。

赵旸扑进她的怀里,“有嬢嬢在,我什么都不怕。”说完,他想到他的第一个劫,神色变得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跟他嬢嬢说。

曹皇后见儿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温声地问道:“怎么了?”

“嬢嬢,师兄说我人生中有两个劫难……”

赵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曹皇后打断:“你说什么?”

“师兄说我人生中有两个劫难……”赵旸把他人生中两个劫难一事详细地跟曹皇后说了。

曹皇后听了后,脸色变得苍白,一双眼里是满满的担忧不安。

“空净大师真的说没事?”

“师兄说我不会死,但是会吃些苦。”见曹皇后满脸担忧,赵旸紧紧抓住曹皇后的手,安慰她道,“嬢嬢,吃些苦没什么,只要不死就好。”

曹皇后伸手把儿子用力地抱在怀里,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嬢嬢舍不得你吃苦。”

“嬢嬢,师兄说我是要成大事的人,肯定经历一些磨难。”赵旸伸手摸了摸曹皇后的脸,“嬢嬢,师兄说我不会死的,你不要太担心。”

“没有化解之法吗?”曹皇后心里非常惊惶不安。

“师兄给我的舍利子就是化解之法。”赵旸说道,“师兄说我只要贴身佩戴好舍利子就能逢凶化吉。”

“空净大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

赵旸摇摇头说:“师兄没有说,毕竟天机不可泄露。”赵旸还是隐瞒了曹皇后,没有告诉她他的第一个劫在最近,第二个劫在他成年之后。

曹皇后不能接受儿子出事,“明日,我就去相国寺问空净大师。”

“嬢嬢,你问了也没用,师兄不会告诉你的。”赵旸说道,“师兄要是能告诉我,早就告诉我了。”

“嬢嬢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出事啊。”

“嬢嬢,我不会有事的。”见曹皇后这么不安,赵旸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件事情了。但是,不告诉的话,他到时候要是出事,嬢嬢一定会比现在更惶恐不安。“我有舍利子保护不会出事的。”

曹皇后轻轻地拍了拍赵旸的胸口,“旸旸,你一定好佩戴好舍利子。”

“嬢嬢放心,我一直都好好戴着。”赵旸伸手抱住曹皇后,“嬢嬢,我不会有事的。”

曹皇后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嗯,你不会有事的。”她现在不能慌,不然等旸旸出事,她要怎么办。

“嬢嬢,我没有告诉爹爹,你也不要告诉他。”赵旸原本想告诉宋仁宗,但是他见宋仁宗精神不太好,就打消了告诉他的打算。“我怕吓到他。”

“好,我不告诉官家。”

“嬢嬢,你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嬢嬢也绝不会让你有事。”她只有旸旸一个儿子,就算是老天爷要跟她抢儿子,她也不让。

赵旸转移话题问道:“嬢嬢,这十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瞧着爹爹清瘦了不少?”

“朝堂上的事情,最近边境不太安宁。”

“北边的事情吗?”

曹皇后微微颔首:“每年冬天,北边都不安宁,今年有些严重,所以官家有些忧心。”

“爹爹他们又不敢跟大辽开战,忧心什么,还不是给大辽送钱吗。”

曹皇后伸手点了下儿子的额头,“以后不许说这话。”说完,她又说道,“就算要送钱也不是那么好送的。”

“嬢嬢,我不想听这事。”他对大宋送钱给大辽一事不感兴趣,听了只会生气。“我明天就找爹爹说曹家的事情。”

“好。”

“嬢嬢,你跟我说兵法吧。”

“行,嬢嬢这就给你说。”

在用晚膳前,曹皇后一直在跟赵旸说兵法,直到宋仁宗来坤宁宫用晚膳才停下来。

宋仁宗跟曹皇后,还有赵旸一起用了一顿非常温馨的晚膳。等用完晚膳,宋仁宗和曹皇后下棋,赵旸坐在一旁看他们俩下棋,时不时充当他们两人的军师。

跟曹皇后下了一会儿棋后,宋仁宗就陪儿子练字、看书。

戌时末,赵旸准时睡下了。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他想要睁眼醒来,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