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中流传着一个笑话,堂堂朝廷禁军竟被一群流民叛军闹得险些营啸。

而始作俑者秦为却正窝在家中大快朵颐,这些日子又是赈灾又是平叛,可是苦了他连顿饱饭都吃不利索。

秦为想起了王臻,就叫人送了两只灾好的羊、半条牛腿过去,王家人口不多,脸上丫鬟仆役也不过四五人,这倒和秦家差不多。

他和王臻一样,都是孑然一身,上无父母、下无妻儿,这一老一小互相关慰着,俨然情同父子。

“隔壁也送一些去。”

秦为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家之主,这边分一点,那边给一些,总得让这‘一大家子’人都吃饱穿暖了。

“郎君,宫里又来人了。”

自从秦为做官后,宫里的、朝里的,好像上赶着似得都往秦家跑,孙好民早就见怪不怪了,也不知梁军这是做了多大的官儿,看着比宰辅还忙。

秦为放下鸡腿,随手拿过一块抹布擦了擦手,抱怨道:“还让不让人安生,不会又要让老子去真定府吧?”

他痛恨自己的聪明。

果然,当许茂则宣读完圣旨后,秦为满脸的欲哭无泪。

大宋朝中没人了么,合着就可他一个人霍霍了……

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使呀!

“秦大人这是什么模样?陛下钦点你为赈灾副总管,这是多大的恩宠,可不兴发牢骚啊!”

许茂则今日的态度很和善。

这要是放在平时,秦为露出这种不情愿的模样,他定会板着脸呵斥,可自从亲眼见识过王臻咆哮御前后他就怂了。

这一老一小不好惹啊!

许茂则刚走,孙好民捧着一个荷包进来,小心翼翼地递给秦为,脸上带着嘿嘿地贱笑。

“郎君,隔壁刘娘子回礼了。”

宋时女子送男子荷包、手绢、刺绣等物,便代表了钟情之意,刘姝的回礼很大胆,并赤果果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秦为看着手里的荷包,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俏美的少女。

接着就是王府的回礼,两马车。连带着府上的老仆也一并来了,可见王家与秦家的关系密切。

“原来王公这般富裕啊!”

秦为觉得他小看了王家的底蕴,一直以来王臻给自己的印象都是孤寡老人般的模样。

老仆慈祥的笑笑:“阿郎上下无亲人,这些年的俸禄和赏赐攒下来也有不少,阿郎说了,这些以后都是小郎君的,只盼您能早些有个孩子,也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享享天伦之乐。”

老头儿这是要逼婚啊!

“郎君。”

孙好民点检了回礼,过来低声道:“刚收到消息,说是太后和陛下在宫中大吵了一架,气的太后险些晕厥……”

这么猛?

秦为干咳一声道:“莫要外传,就当咱家不知道……”

大家都是要脸的,这种事情就算传出去了,也只能偷偷谈论,否则刘娥敢杀人。

秦为此刻莫名其妙的想起了秦丰。

记忆中,他和秦丰从未起过争执,更别提吵架了。

刚送走了老仆,赵允让就顶着一头大汗冲了进来,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激动的说道:“刚收到了消息……。”

秦为捂住了他的嘴,拉着进了书房。

“以后宫里的事儿少打听。”

赵允让不以为意的笑笑:“还用打听吗?这会儿恐怕州桥下说书的都知道了。”

他对刘娥没好感,这个全大宋都知道。

秦为也有些无语道:“好歹也是皇宫,连个消息都捂不住么?”

“谁说不是呢?现如今那些宫人愈发不规矩了,陛下又太过仁慈不忍责罚他们,太后也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两个少年开始窃窃私语,门外站着段玉,警惕的盯着周围,不许任何人靠近。

屋里传来了赵允让的疑问。

“你是说太后并无夺权之心?”

秦为声音低沉:“太后或许有吕武之心,但刘氏根基太浅,朝中拥趸者不多,太后若想强取,就必须经历一场恶战……”

“……”

秦为和赵允让出了书房,溜达着去了殿前司。

赵允让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就说道:“可是打定主意了吗?”

秦为点点头,心想刘娥最终没有称帝,但这并不代表她真就没这个势力,你们现在跳的欢,那时候拉清单咋办?

而且保持中立是他想了许久的应对方式,表明商郡王府的态度。

说到底这是人家母子的事情,不论是支持刘娥还是支持赵祯,都不能做的太过,否则两面不讨好。

两人走到殿前司衙门口,赵允让却悄然离开了。

“见过大人,都检点已在衙内等候多时了。”

门口守卫赶忙过来行礼,态度很恭谨,与当初他第一次来上任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秦为也不屑于为难两个小兵,笑着点头,刚一进门便见杨帆和几个军司的指挥使站在院子里,看到进来纷纷拱手行礼。

“末将见过秦大人!”

如今的秦为任职枢密院,正经是殿前司的上属衙门,而且官职从五品,比这些指挥使高出不止一级。

“老杨,怎么说?看这架势,王都检这是等着本官来点将呢?”

杨帆有些唏嘘和羡慕,在他看来秦为的升迁之路简直顺畅的令人发指!

“大人如今可是咱殿前司的顶头上司,日后还要多仰仗您了,都检点就在里面,请进。”

秦为点点头,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么客气作甚,大家以后还是兄弟,秦某自不会忘了诸位兄弟。”

“这位秦大人年纪轻轻,倒是挺随和的……”

几个不熟秦为的指挥使纷纷点头称赞。

只有杨帆心中苦笑,随和吗?那你们是没见到他坑侍卫军司的手段,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啊!

甚至连枢密使张耆都险些被革职查办。

最后被宰辅们训斥了一个下午,才灰头土脸的从政事堂出来。

从建国开始,武人就是被打压的存在,甚至连节操都不要了,张耆虽是枢密使,却是由武从文,宰辅们本就不待见这个文不文、武不武的另类,一朝拿了把柄,岂能轻易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