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诂起身道谢,然后就准备告退。

可庞籍忽然又问了一句,“听闻你昨日遇到了御史台的马德禄,还与他笑谈许久,可让他代为筹谋了吗?”

御史台虽和枢密院没啥关系,但宋朝这种在大环境下,文官就是比武官要强,尤其是御史台这种存粹的文官衙门。

若说枢密院时大宋武官的脸面。

那御史台就是大宋文官的精神殿堂,他们人数庞大,关系错综复杂,权利自然不小。

种诂知道庞籍这是话里有话。

来时他也曾打听过庞籍这个人,可当知道他与秦家关系匪浅后,种诂后悔了……后悔当初试探狄青时没有留情面。

秦为的为人他大抵还是了解的。

这事儿怎么都成,可怕就怕秦为搞事情啊……

想到这儿,种诂的眼中多了冷色,拱手道:“家父去后,小官曾上书为家父数功,却被御史台多种借口压制。”

当年之事早已消散,但种诂这种不求第二人的态度还是赢得了庞籍的赞许。

求人办事很正常,但你最好别乱求。

就比如马德禄……

你若是去求了范仲淹,老庞就算不爽也不会故意搞你,可你要是去求了马德禄……小子,你完了!

正所谓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

秦为和马德禄的之间的踟蹰满朝文武谁不知道?

庞籍可以坐视不理这些恩恩怨怨,但绝不能背后捅秦为刀子,这是官场盟友最起码的素质……

“你且去,等着消息就是了。”

种诂赶忙躬身,心中渐渐涌起了期待。

看来庞籍和秦为不同,至少这人算个公私分明的。

青涧城知州!

他希望能在那里扛起种家将的大旗,在青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相公!”

刚出们,就见一个小吏急奔过来。

种诂避在一边,然后准备离去。

“种副使且等等。”

小吏是认识他的,就冲着他拱手,堆笑道:“有好事。”

种诂心中一动,就微笑拱手,却也不进去,就在外面等候。

这是知礼。

哦昂及微微颔首,心想果然不愧是大儒种放的侄孙,这礼仪一点都不错,比那些粗俗的武人好多了。

“是何好事?”

小吏说道:“相公,刚来的消息,陛下令种副使和折家的折继祖,还有北伐军狄青,三人一起出来练兵。”

这是牵制!

种诂瞬间就理解了这个安排的含义。

这是要让他们二人各自操练一支禁军,若是好,自然会扩大化。

“种诂……”

种诂进来行礼,“相公。”

早就知道内情的庞籍自然明白该如何点拨。

他饱含深意的道:“若是能压制住折家子,知青涧城小事一桩,而且此后的好处颇多,你可懂吗?”

种家压住了折家,好处当然多多。

而他只说了折家却没有提狄青,这是暗示种诂要知道分寸。

你打压折家没关系,弄得再难看也是你们两家的较量,但狄青……要有分寸,毕竟那是秦为的人,这个面子要给。

种诂躬身谢了。

庞籍笑问道:“可能赢了折家子?”

种诂沉声道:“下官不会坠了种家的将门之名。”

这是将门之争!

也是新老武将的争锋!

而且在赵祯和宰辅们的推波助澜之下,武人内部的争斗越演越烈了。

折继祖在京中没啥关系,所以得知消息已经晚了些时候。

“练兵?”

“为何还有狄青?”

他不是看不上狄青,而是觉得这本来就是两个将门之间的较量,为何要牵扯上无辜之人受过。

折继祖很清楚朝廷这次练兵的目的,所以他担心会坑了狄青。

来汴梁之前大哥折继闵曾三令五申的对他讲,一定不可与秦家交恶,只可深交不能翻脸……

折家想要在西北长久下去,朝中就必须要有靠山。

而折继闵选了当初还不太出彩的秦为。

可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

现在之秦为早已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他背后的势力已经成型而且正在飞速的崛起中,连赵祯都默认了秦为的崛起。

这是什么?

这就是简在帝心啊!

赵祯这意思明显就是想要秦为成为下一个寇准!

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这就是秦为将来的命运,只要他不作死,一切都会慢慢实现。

……

秦为在写红楼。

刘姝已经念叨许久了,若是按照前世的说法,他断更的时间太长,十恶不赦。

“练兵?”

秦为觉得这事有趣了。

“是好事。”

大宋军队一直在和平的光晕沐浴下嬉戏着,后来和西夏人的几次交锋又让他们打起了些精神,可终究还是越行越远。

狄青说道:“某知道是好事,可这事儿明显就是朝中要权衡两大武将世家,某不过是顺带的陪衬罢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平静。

“陪衬?”

秦为问道:“怎么,是怕争不过他们?”

狄青摇头道:“争过争不过都是虚的,陛下想要这两家人能离远些,别搅在一起,这才是真的。”

“你说了这话某才放心。”

秦为把毛笔一丢,丝毫没有继续断更的愧疚感,起身说道:“这几年你成熟了不少……陪我出去走走吧。”

天气已经有些微凉,两人在院子里缓缓踱步,头顶不时有落叶飘下。

秦为伸手比了一下狄青的身高,说道:“你如今也算是高大魁梧了,此后我会慢慢栽培你,先升官……所以你得有脑子。此次练兵就是一次展示,至于种家和折家……别管那么多,做好自己的就行,那两家肯定心里也有数,谁是陪衬还不一定呢……”

将门联手,那就是谋逆的前兆。

至于北伐军……

这就是上面的人想要培植一些新兴的势力,用来防备这些武将世家的突然倒戈。

“多谢秦兄。”

秦为笑着摇摇头,“谢我作甚?”

狄青正色道:“没有秦兄你这位伯乐,某就算混一辈子也最多是个都头而已,若不是你将北伐军交给我统领,我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北伐军就是狄青的底气。

在折、种两家面前,他就是一个没有家室背景的小角色。

若非是有秦为在背后撑腰,有北伐军这几年的战绩加身,他连给人家做陪衬的资格都没有。

……

殿前司。

李璋看着种诂和、折继祖、狄青三人说道:“此次陛下令你三人操练禁军,某这里出万胜军十五个指挥,你三人各领五个指挥,一个月后见分晓,可有异议?”

种诂没有看另外二人,拱手道:“任凭殿帅吩咐。”

折继祖则是看了眼旁边的狄青,投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拱手领命。

折家不惧挑战。

府洲那群狼环伺地方都没能让他惧怕,又何况是温柔乡里的禁军。

狄青也拱手道:“下官无异议。”

种诂的年纪和折继祖相仿,狄青却显得有些年轻,毕竟三人隔着七八岁呢。

三人并肩站着就像是兄弟一般。

李璋见了不禁暗自叹息。

都是大好的年华啊,折了哪个都是大宋的损失。

可……

没办法,环境如此!

等他们出去后,手下有人说道:“殿帅,那狄青年纪轻轻的,怎么是种诂的对手?还有折继祖,常年生活在府洲的他亲历战阵无数次,狄青可能胜他?”

朝中难道要抬起种家来……和折家制衡吗?”

庞籍淡淡的到:“主要是练兵,顺带制衡……不过也别小看了狄青,北伐军虽是秦为创立的,但这些年大战小战狄青经历了不少,而且……”

“没有败绩!”

庞籍抬头看着窗外,眸中露出几分光芒。

“陛下要看看这些武将们谁是真本事,谁是……假本事。”

……

秋季最舒坦的就是睡觉,盖个薄被就很舒坦。

很久以前,秦为觉得自己习惯了一个人睡,和旁人挤在一起会难受,甚至旁边人呼吸声稍微大些都能让他失眠。

可现在他搂着媳妇睡觉却很惬意。

当夜里他翻身过来,伸手去搂刘姝时,却落了个空,然后就醒了。

他眨着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的环境。

外面传来吴妈的声音,“娘子,狄青在前院儿练刀呢,练了一宿了。”

“让孙叔去说说,让他早些歇息。”

“好,娘子赶紧歇息吧。”

稍后房门打开,刘姝悄无声息的摸了进来,她浑身僵硬的躺在**,然后缓缓放松……

“好生睡觉。”

秦为突然一把搂住了她,然后朝她屁 股轻轻拍了一下,吓得刘姝惊呼一声,然后埋怨道:“醒了也不说。”

秦为笑道:“是吴妈来传话了?”

“嗯。”

黑夜里,刘姝说道:“狄青怕是有些慌了。”

这事儿连深闺妇人都知道,狄青在两家将门面前就是个陪衬,若不是赵祯和宰辅们看在秦为和北伐军的面子上,这事儿根本就轮不到他。

可但凡有骨气的人,自然不会当心当别人的陪衬。

所以狄青才会发了狠的操练。

他肯定是紧张了。

“不用管,他这是在发泄……若不能将心安定下来,练兵时就无法全神贯注,让他自己适应吧。”

秦为觉得年轻人必须要经历这些,否则以后成不了大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