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土地增产都是农业时代的突破。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中原两千多年的农耕技术,发展到现在已经趋于稳定,那些土地每年产量多少,增量多少这都是有定数的。

不是百姓们不想增产,而是现在的技术和理念根本达不到。

“增产?怕是不能吧……”

狄青以前都是跟着嫂嫂过活的,农耕这事儿他不陌生。

“能,知道杂学吗?”

赵允让也不知何时过来了,“杂学里还有这些?某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秦为在家里教他们杂学并未避开任何人,可狄青是个武痴,一心只想着如何强军,而赵允让又是个二世祖,种地这种事儿和他八字不合。

秦为笑得有些阴森,声音中带着**:“知道杂学能做什么吗?”

二人同时摇摇头。

秦为略带神秘地说道:“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

被臣子频繁逼宫的帝王不多。

赵祯就算一个,而且是最苦逼的一个。

这都要归咎于他随和的性格,和他现在大权旁落的处境,多年来的养成,让他的性格逐渐出于温吞。

最近奏疏满天飞,都在谏言赵祯下旨讨伐西夏。

赵祯自然有些恼火,他不动声色的在观察着这些臣子……他们到底是一心为国,还是存有私心。

叶双愁奉命去打探,得了不少小道消息。

“城中有不少粮商最近都在各处活动,有不少官员家中被送礼了,还有不少人在打军器的主意……”

这就是所谓的‘枪炮一想、黄金万两’。

战争伴随而来的除了杀戮还有无穷的利益。

那些投机者都这等着此战开始,他们便能从其中上下其手,得到一笔不菲的利益。

“外间有些传言,说是赵元俨最近又病了,而且许久都没出门了,定王府的一些暗线买卖也停了,不少人都说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大动作?”

赵祯微微皱眉,叶双愁解释道:“定王府最近不断地回笼家中产业,并将重心全都放在了粮食方面。”

赵祯冷冷的说道:“这是想发国难财啊!”

若是别人想趁着开战发财还情有可原,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赵元俨是宗室,换句话说,这江山就是他老赵家的。

自家人挖自家人的墙角,这怎能不让他愤怒。

叶双愁看了眼他,低头道:“后来秦为也得知了此事,他说……他说但凡想在这个时候发国难财的,生出来的孩子都没屁 眼!”

赵祯差点破功,他干咳一声,极力忍住笑意问道:“此事你如何看?”

换个人听到这等问题肯定要犹豫一下。

可叶双愁却毫不犹豫的道:“难说。”

难说就代表怀疑。

赵祯沉吟了一下,说道:“让吕夷简和李璋来,让秦为也来……”

吕夷简是赵祯继位以来最忠实的拥趸者之意,李璋是新任的殿前司都指挥使,武将的首领……

秦为来作甚?

“算了,让宰辅们都来,重臣都来……”

赵祯目光淡然,“朕今日宴客。”

陛下要宴客?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以前帝后斗法,赵祯从来都是劣势,所以干什么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更别提宴请重臣这种邀买人心的举动了。

可今日他却无视了刘娥的威胁。

宫中一阵忙乱,幸好陛下请的人不多,所以一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就绪。

重臣们一脸懵逼的进宫,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为何,等看到秦为后,又觉得古怪。

这小子来干什么?

大家按照官位坐下,秦为在最后面。

稍后赵祯出来了。

他换了朝服,群臣见了心中不禁一紧。

朝服就代表接下来要说的是公事儿,而且是大事儿,很可能就和最近的风声有关。

开宴了,秦为坐在最后面没人管,就甩开膀子吃。

别人都在慢慢吃喝,甚至还停下来歇息歇息,装个雅致,可在看到这厮奔放的气势后,不禁都微微摇头。

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赵祯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看不出喜怒的摇摇头。

许茂则还以为他生气了,就用目光请示了一下。

赵祯却摇摇头,然后说道:“朕御极已有八年,这些年来诸卿多有襄助,朕这边都一一记着。”

群臣都微微低头表示谦逊。

八年了?

那这么说我来到大宋也有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历史上,李元昊天圣十年才立国,可现在却提前了两年,也不知是好是坏……

“嗝!”

秦为稍稍失神,就一个饱嗝声响起。

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赵祯不用看,也不想看。

他一脸黑线的继续说道:“大宋开国至今已快到百年,百年大宋……要往何方去?朕不知,诸卿可知?”

群臣低头,这话不好接,对错都容易被人揪住把柄。

“陛下,人往高处走、臣以为大宋该往高处去!”

赵祯哦了一声,似乎就等着有人接茬,便笑着说道:“你且说来。”

秦为端坐着,腰背挺直的让那些重臣们艳羡不已。

可自己的老腰已经不堪重负,没法像年轻人那般这么坐。

“大宋立于中原,看似繁茂,可周围不是豺狼就是虎豹。如今人人都讲平安无事,可这个平安无事还能维系多久?”

秦为看向前方的张之白,张之白没搭理他。

反对开战的是你,说不和平的也是你,合着好话都让你小子说了,我们倒成了一群吃干饭的。

秦为微微摇头:“大宋,辽人,西夏,三个地方如今互相牵制,可现在西夏立国了,他们觉不甘心之屈居于那个贫瘠的地方,大宋的西北终将会有一场大战,西夏人窥觊大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了那时,内忧外患的大宋该如何应对?”

“什么内忧?耸人听闻!”

这话说的突兀,却代表了不少人的心声。

朝廷耗费的问题年年说,可大宋还不是年年都这么熬过来了?

外患大家承认,可你能怎么办?

是打还是和,这些天大家早就把嘴皮子磨破了。

“辽人和西夏都是虎狼,这是外患,可怎么办?说的好听,可怎么办?”

说话的是马德禄,他的地位也不算高,也和秦为比起来却高了许多,就在范仲淹下手坐着。

秦为理都没理他,只是夹了一片烤羊肉,入嘴有些冷,但别有一番风味。

马德禄见他无视自己,就冷笑道:“至于内忧,大宋统御天下多年,某看到的只是蒸蒸日上,所谓内耗也属正常,哪个王朝没有内耗,难不成因为内耗咱们就都不吃饭了?”

秦为咽下了羊肉,仍就没理他。

马德禄自觉是他无话可说,心中得意了少许后,一脸正色的道:“年轻人莫要急躁,治大国如烹小鲜……”

“你烹个给某看看?”

秦为放下筷子,目光炯炯的盯住了马德禄,说道:“有些人别的本事没有,牛皮到时吹得震天响,整日里之乎者也的,说什么‘治大国如烹小鲜’?来,今日你烹个给秦某看看!别叫嚣,也别说秦某瞧不起你,来,陛下和宰辅们都在,你马大人有何治国良策大可摆出来,说点实在的!大宋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怎么弄?西夏现在局势该如何应对?是打还是和,来,你来点实在的……”

“某……某……”

马德禄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西夏之事宰辅们都没有个准确的答案,你让他怎么说?

别说怎么说,都会有人站出来反驳他,然后及时一场无休止的辩论,然后就会某些人所记恨。

这种事儿怎么说都是错。

上面的赵祯本是有些微怒,想着呵斥秦为几句,也好让他安生些。

可看到马德禄支支吾吾的模样,赵祯不禁微微一叹,对秦为的那点不满也消散了。

一番话就被逼得无话可说,这等人没啥本事,也就是厮混罢了。

可大宋厮混的官多了去,难道都罢黜了?

那么他的皇位怕是有些不稳妥了。

“某什么?”

秦为咄咄逼人的道:“大宋内忧外患,内忧最直接的问题就是钱……问问三司使王相公就知道,大宋现在是何状况。寅吃卯粮了!还沾沾自喜,你喜个什么?等官员越来越多,军队越来越多,耗费越来越多时,要准备怎么收税?收十年以后的?就这么个境况,你想讨伐西夏?这些耗费你承担得起吗?”

明明再说大宋内耗的问题,怎么就扯上西夏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闻言纷纷看向了秦为,目光各有不同。

这是指桑骂槐啊!

秦为故意激动马德禄,然后用抨击马德禄的机会,来向陛下阐明大宋目前的现状不适合讨伐西夏。

这才是他真正的立场。

大是一定要打的,但却不是现在……

“好了!”

赵祯的心情被秦为给搞坏了,他沉声道:“诸般事务都要一一去解决,不着急。”

这个皇帝是被压怕了,前有太后后又朝臣,他即便心有壮志,可此刻他只能忍着,忍不住也要忍。

秦为心中遗憾,旋即就想起了赵允让。

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活到赵允让的儿孙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