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夜袭!夜袭!

夜黑风高。

已是四更,二孬孤身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阵冷风吹来,手中火把噼里啪啦一阵响,反而燃烧的愈加旺盛。二孬哈了口热气,把脑袋缩进衣服里,加快了脚步。

“贼你妈,这鬼天气还站个啥子岗嘛,冷都冷死人咧。”

自从宋国将要大军压境的的消息传开后,作为府州前线的陈仓县,日日夜夜都处在紧张的氛围中。城门口的守军分成三班,每四个时辰一换,二孬今天就正好轮到来守下半夜。

二孬他家婆娘也是个会心疼人的主儿。知道自家男人今儿个要去城门楼子挨冻,早早的蒸好了两块儿白面馍馍,夹上几片猪头肉裹在块儿布头里,临出门前塞进了二孬怀里。

“哎呀,家里有个婆姨就是好啊。”

隔着铠甲,摸着怀里还是滚烫的馍馍,二孬心里美滋滋的。他也是刚成亲没有几个月,打了二十多年光棍,好不容易才托县城的歪嘴媒婆给说了个婆姨。这婆姨虽然长得不咋地,可是疼起人来不比别人家的差。反正是过日子,二孬心里挺满足的。

走到城头上,二孬知会了一声换岗的那名弟兄,而后大咧咧的往城墙上一倚,打起了瞌睡。

换岗的那名士兵还未走远,看到他这副样子,皱着眉头回来推了推他的肩膀:

“二孬,干啥咧,看严实点知不到?”

“你包社列,一案自切,回切找你婆姨睡觉切。”

那人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悻悻的摇了摇头走开了。

等到他走远,二孬哼了一声,转过头来一边挖着鼻孔,一边看了看城外。

那是什么?

二孬有夜盲症。他本来眼睛就不好使,到了晚上,更是只能看清离得近点的东西。可以说,五米之外人畜不分。他眯起眼睛瞅了半天,直到那一个个小点儿越来越近,二孬才愕然发现,那是一支支锋利的箭矢。

“敌人夜袭!”

还未来得及吹响号角,城头守夜的士卒已经倒下了大半。二孬弯下腰,躲在地上,咬着牙掏出了腰上别着的号角。

“呜~呜呜~呜~”

不行,先躲躲再说。二孬正打算往城墙下走,一只箭矢无情的从他的背后袭来。箭矢直穿过了他的嘴巴,鲜血大口大口的从腔内涌出。

“咳咳……哦咳咳……”

二孬死了。随着他的倒下,包裹在胸前的馒头滚落到地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鲜血顺着嘴巴流出,流到了馒头上,将馒头、猪肉和包裹着的布通通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陈仓县的士兵听到号角声,第一时间醒了过来。他们抓紧时间穿戴整齐,匆匆向城门口跑去。然而等他们赶到时,城门已经破了。

“杀啊!!!”

宋军喊杀着冲向了手忙脚乱的陈仓守军,一时间,整个陈仓的百姓都被惊醒了,一家家点亮了灯火,贴着窗户看着窗外刀光剑影,胆战心惊。

“嘿嘿,轻而易举。”

轻车熟路的舞着手中的素缨錾金枪,少年驾着**白马,正兴致勃勃的打算冲入阵中厮杀。

“老六,别冲动。”

沉稳的声音制止了头脑火热的杨延昭。杨延光提马上前,轻笑着把手搭在杨六郎肩膀上道:“六弟,大局已定不要冲动。来日战场上再让你杀个痛快。”

“三哥,每次你都这么说。”杨延昭翻了翻白眼,无奈的把枪收了起来。

天亮了,陈仓县的城头,已经插遍了“杨”字的旗号。

消息传到府谷,折御卿的脸成了猪肝色。陈仓被破,府谷面前一马平川,杨继业再打来就只能拒城而守了。他默不作声的在沙盘上鼓捣了一番,抬起眼睛看向了一旁的唐宋。

“元明老弟,你有何高见?”

唐宋和折文樱的关系已经昭然天下,是以折御卿也没把他当做外人,直呼他的字号。唐宋刚刚到府谷还没两天,此时遇到难事,折御卿便把他也请到议事堂和折文芯等一群折家人共同商议对策。

站在一边想了许久,听到折御卿发问,唐宋这才开口道:“折帅啊,丢了一个陈仓不打紧,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杨继业要这么打?”

说完,唐宋走到沙盘前,摆弄一番道:

“诸位请看,过了陈仓,再往前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府谷,就像是一个山谷,麟州和丰州的援军就是两边的峭壁,而我夏州的援军就在麟州附近。按理说,杨继业应该要一步步剥开府州的防御,慢慢打进来才对。他现在贸然直入腹地,就不怕我们来个里应外合,让他四下无援吗?”

折御卿点了点头,喃喃道:“的确,除非他还有后招。”

“小妹想到了一点。”

折文芯俏生生的走出列,肃然道:“杨继业或许只是打算以陈仓做为据点,吸引我们的兵力,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来一次夜袭,届时遭殃的说不定就是麟州或是夏州了。”

说到这里,折文芯顿了顿看向唐宋,见他面无表情认真在听,于是接着说道:“有横山地势阻拦,杨继业的大军想要奇袭并不容易。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正面作战,对我们来说更为不利。”

“不错。”

唐宋点了点头,应道:“四小姐说的是,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想要正面击破杨继业的二十万大军,几乎是痴人说梦。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与之周旋,他去哪,我们就跟到哪,发挥永安军和定难军擅长在山中、野外作战的优势,打击他们的士气。”

“报~~~”

众人正议论间,府州负责传递消息的探子忽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喊道:“折帅,府谷三十里外发现了杨继业的大军!正快速向府谷方向而来。”

“什么!!!”

折文芯怔怔的站在那,唐宋一时也陷入了迷茫。折御卿脸上成了猪肝色,指着那探子问道:“可曾打探清楚?来了多少人?”

“属下探清了,来的至少有十万人不止,带头的,正是杨继业本人!”

折御卿摆了摆手,咬牙道:“再去探,一有消息马上通报。”

那探子领命下去。折御卿装过身看了眼众人,闷声道:“诸位,当务之急是整顿兵马准备迎击。不管他杨继业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也要把他打的现原形。告辞。”

折御卿大步离去,一伙折家的智囊满肚子疑惑愁眉不展纷纷离去。房间里只剩下折文芯和唐宋二人。唐宋叹了口气,向折文芯抱拳道:“四小姐,你也感觉到了吧,杨继业,正在牵着我们鼻子走。”

“这不可能是杨继业的计策,他的身边一定另有高人。”

折文芯咬了咬牙,恨恨道:

“从三哥抓到那伙探子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以杨继业那般稳重的做派,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从开始到现在,杨继业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事先告诉我们,然后等着我们沿着他留下的痕迹去寻找对策。杨继业用兵,向来是善守不善攻,这种计策绝非出自他本人。”

唐宋苦笑一声,说道:“并不曾听说杨继业军中有什么高人相随,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府州城外,二十里。

鼓角齐鸣,阵马风樯。十万大军透露着摧枯拉朽的杀气,远远看去便给人锐不可当的气势。杨继业行在队伍最前方,身边跟着的是两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后生。

“曹贤侄,你这番计策果然奏效,想必府州此刻必然已经方寸大乱。呵呵,真是后生可畏啊。”

杨继业摸着胡子,淡笑着看向身边面上波澜不惊的曹克明。

曹克明没有谦让,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幽幽道:“我在塞外曾遇到过一位高人传授我这番连环计的精妙之处。可惜在下愚钝,只学会了其中最为糟粕的十之二三,但是对付折御卿这个莽夫,还是够用的。”

“说起来,你这套连环计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杨继业看着天边,喃喃道:“势如破竹,接二连三,让对方只有疲于招架的份儿。呵呵,这是卫国公最擅长的打法啊。”

“卫国公?”曹克明疑惑的看向了杨继业。

杨继业顿了顿,面向他解释道:

“就是太祖的结义兄弟,当初镇安军节度使如今贵为卫国公的石守信。老夫早年和卫国公交过几次手,他用计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而且接二连三无穷无尽,当真是个难以应付的对手。后来老夫归在官家帐下,和这位卫国公谈起往事,还觉得不失为一段佳话。”

大军临近府州城外,杨继业摆手示意全军停下,转而吩咐身边的杨二郎道:“延定,你带两千本部去城下叫阵。”

“是,父帅。”

杨延定提起手中重达七十斤的八宝赤金枪,带着两千英姿飒爽的男儿来到府谷外,叫喊道:

“兀那军士,大宋太尉、建雄军节度使、代州通判杨继业奉圣上之命前来讨逆,快快让你家元帅出来迎战,莫要躲在城里做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