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兵败如山倒
涿州。
辽朝萧太后、韩德让、辽圣宗等人的御营就在距离涿州东五十里的地方,有七万契丹勇士严阵以待,有名将耶律休哥一夫当关。
曹彬不敢小觑,贸然前行。然而屯军涿州十几天,仗还没打,军饷已经吃的一干二净。曹彬无奈之下打算退军雄州以援供馈。
只不过消息传到赵光义耳中,却惹得赵官家一阵大惊。
“岂有敌军在前不顾而退军待军粮的道理!可沿白沟河与米信、田重进会兵,按兵蓄锐以张西师之势。”
曹彬得了圣谕,不得不依计而行。如今正值炎炎夏日,军士疲乏,若要撤退更需小心谨慎。曹彬先遣人率涿州百姓退走,他自己率大军殿后。只是由于缺粮少水,宋军战斗力极度下降,连个象样的殿后军阵都组织不起来。看着这幅气象,曹彬忍不住摇头又叹气:
“如今想来,倒是我们中了耶律休哥的诡计。一路打到涿州,都没有受过像样的阻拦,反而现在落到这步尴尬的田地。曹某纵横沙场四十余年,不想却被一个黄须小儿给摆了一道。惭愧,惭愧。”
李继隆默然,一时也想不出好主意,好言相劝道:
“元帅何须自怨自艾,我军是输在粮草不济,非战之过,等会合了米、田二位元帅,我等一举反扑,这擒下辽国萧后、圣宗的头功,还是老元帅你的。”
曹彬只是摇头,李继隆眼珠子一转,忽的在马上嗤笑一声,举起马鞭指向后方:
“其实这耶律休哥不过是撞了大运,他若是真的会领兵,就该在这一处险要地带布下伏兵,趁着我军撤退打一个措手不及。”
话刚说到一半,就好像特地和李继隆的乌鸦嘴过不去一般,猛地一声巨响,耶律休哥带着辽国的生力骑兵从两边包抄过来。曹彬大骇,不敢接站,急令全军加速行军撤退。耶律休哥就这么追在宋军后面,一路尾随,专挑跑得慢的杀。边追边杀,边杀边追,一直追到了岐沟关。
岐沟关北连拒马河,过了拒马河,就是易山米信的军营。
“不能让曹彬就这么轻松走脱,好歹也要留下些什么。”
耶律休哥冷哼一声,继而示意吹响了象征总攻的号角。
“呜~呜呜~呜~”
士气低落、无心恋战的宋军顿时被凶猛的辽军冲击的四散八落。曹彬绝望带着残部拼了老命往易山方向逃,等到了天黑,辽军追杀的攻势终于小了些,曹彬点了点剩下的人,十万大军,已然只剩下六万不到,死伤惨重。
“元帅,趁夜渡河吧。”
李继隆一身铠甲浸满了鲜血,铠甲上有多处裂开,鲜血溢出伤口,顺着残破的铠甲染红了襟袍。
曹彬怔怔的张了张嘴,许久叹了口气,“辽军就是在等我军渡河,趁着那是再给我军当头一棒。”
“元帅,我带着本部五千,阻挡辽军攻势。元帅抓紧时间,带着兄弟们渡河吧!”
一人挺胸而出,曹彬看去,原来是李继隆的族弟李继宣。曹彬本想说什么,却被李继宣打断道:
“元帅放心,没有时间犹豫了。”
话说完,不等曹彬回答,李继宣吼了一声,招呼自己的人马杀了回去。曹彬狠狠的一咬牙,挥手道,“全军渡河。”
宋军没有船只,用临时砍伐的树木做了小船,漂流而下。曹彬带着众人渡河渡到一半,忽听身后杀伐声愈来愈重,回头看去,骇然发现耶律休哥的人已经突破防线,杀了过来。辽人向着他们追赶,岸上的弓箭手箭如雨下,数万宋军,或被杀,或掉入河中溺死,或被俘,损失巨大。“为辽师冲击死者数万人,沙河为之不流,弃戈甲若丘陵”。
宋军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十万大军被耶律休哥杀的剩下不足三万,比起之前高粱河之战的惨烈犹有过之。
东路主力大败,西路也渐渐落入了下风。耶律斜轸统十万大军赶至安定西,与宋朝雄州知州贺令图相遇,双方大战,宋军又败,被杀一万多人。辽军乘胜攻陷蔚州、寰州等地。潘美与杨业一起引兵护送云、朔、寰、应四州百姓内迁,抡起反攻,已是力不从心了。
唯一的希望,只剩下庞籍的定难军了。
赵光义本打算让庞籍带着他的定难军去打头阵,不料精明的庞太师却声称自己刚一率军出征,兴平府就爆发了内乱,索性又班师回去了。如今宋军处于不利地位,一直作壁上观的他,终于肯动了。
庞籍,这笔账朕给你记下了。赵光义恨恨的望向西北,面色黑的可怕,身边随从无一人敢上前相劝。
“庞籍虽有计谋,可终究为官时间太短,不懂的这里面许多门道。”
轻轻地斟好了一杯茶,程德玄笑呵呵的端起来递给坐在身边的王化基。
“尝尝吧,高丽国进贡的茶叶。”
王化基恭敬的接过茶杯,细细抿了一口,方才放下。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程德玄微微一笑,又道:
“伐辽这种大事,官家怎会没有一点准备就托付给他这个外人这等重任?呵呵,这一次二虎相斗,无论庞籍能否战胜唐宋,他都不可能再活着回到兴平府。”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王化基猜不透程德玄的话,忽然间,他看着程德玄却想起了唐宋。
没错,这两个人这种成竹在胸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程尚书,不知您看好谁能称为定难五州的赢家?是唐宋还是庞籍?”
程德玄抬起双眼,看着王化基,淡淡说道:“我看好的只有官家。”
“定难五州以前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李继迁。今后也会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官家。不管是唐宋还是庞籍,他们都没有这个能够取代李继迁一同党项八部人心的能力,唯有官家君临天下,是天命所归,能够知天意,顺天命,得民心。此次伐辽,若是成功,官家将一统燕云十六州及西北诸州,若是未能取胜,拿下定难五州,对我大宋今后的战略,也是好处极大的。庞籍急功近利,唐宋胸无大志,此二人失去立足之地后,再无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着,程德玄的眼中渐渐升起了憧憬的火焰。
王化基为之一滞,半响,拱手答道:“在下曾与唐宋共事过一段时间,倒是对此人有些不同的看法。”
“哦?你且说来。”
王化基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唐宋在朝为官时虽然向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在下常常劝他懂得克己,然而唐宋却不以为然,反而教导在下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呵呵,到了卢又元一案,此人的机智却显露无疑,他能察人之所不察,心思细腻。随遇而安,却不随波逐流,此人不是胸无大志,而是他的抱负不是我等能看透的。”
程德玄淡淡的听王化基讲完,嗤的一笑。
“化基对这个唐宋倒是十分看好啊。”
王化基叹了口气,“在下只是可叹如此天纵英才不能继续为我大宋效命,实乃一大憾事。”
“既如此,更留他不得。”
程德玄忽的站起身,向帐外走去。
“天纵英才,能为官家所用最好,若是不能,就必须将其杀之。这是我的责任。化基,你是我最看好的得力助手,希望这番道理你能够明白,绝不可以因为妇人之仁而铸成大错。”
王化基没有说话,默默恭送程德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