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耶律乙辛回头,然后,将竖在嘴前的手指转了一下,指向侧边,赵时这才注意到,侧边有一条很窄,很窄,大约只有巴掌宽窄的缝隙,而且,这道缝隙还有挡板阻拦,赵时只能透过一点点缝隙,看到一队契丹人正三三俩俩的走过不远处的一处宫殿,

那宫殿,

黑漆一团,

只有靠近大门一侧的院落亮着灯。

“那里便是皇后宫殿?”

赵时往前看了看,前面还能通向其他地方,耶律乙辛点头道:“是的!而且,这里距离皇后宫殿还有七八百步的距离,却已经是咱们能够接近的最近距离了。”

“那,有地方能出去吗?”赵时拍打了拍打墙壁“没有”耶律乙辛斩钉截铁,不过,耶律乙辛上下打量了几眼萧阿速道:“如果有人能够想办法通知一下萧皇后,那么,咱们虽然无法与之相见,但是,透过这些密道,却也能交流一二。”

问题是……

萧阿速:“皇宫禁严,我也进不去啊!”

赵时也,微微,下意识的摇头,一来,就如萧阿速所言,他也已经四五十日进不去了,二来,即使萧阿速进得去,赵时有些话,还是想要亲自与萧观音说,甚至商议一番,萧观音是少数能够在任何事物上跟赵时都保持一种强强联合的感觉的人,只是……

“弓箭,或者石头呢?”

周同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扭头看向二娘,低声道:“如果是用弓箭或者石头绑缚一封信,然后,咱们等到巡逻的人过去,萧娘子出来,扔给她,如何?”

“难。”

不等耶律乙辛说话,赵时这个周同主人便摇了摇头,指着外面的黑暗道:“虽然现在天色还是很黑,但是,我想,从这里到哪里,应该不是直线吧?”说这话的时候,赵时才看向了耶律乙辛,耶律乙辛默默的露出了一个赞赏的表情:“陛下真乃神人也,没错,虽然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但是,如果老朽所记没错,虽然咱们从这里能看到上半个门,但是,这中间其实并不是笔直没有弯曲的,而且,隔着几道矮墙,想要凭空把书信抛过去,风险太大。”

“那怎么办?”

周同有些替赵时着急,反而是赵时,赵时虽然还在跟这些人说话,但是,整个人皱着眉,好似在琢磨什么……

“郎君?”

二娘注意到了赵时的异样,忍不住有些期待的问道:“可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赵时摇摇头:“倒也不算什么好主意,只是,你还记不记得,我来时候交给你的那些神奇物品……”

正说着,

嘎吱,

嘎吱,

有一堆人,抬着一张凤撵,从几人面前走过,然后,果然,借着他们的灯笼,能够看到,这里与哪里,虽然能看到宫门的上半边,但是,下半边竟然是一处花坛,莫说人了,就连那被抬着的凤撵,绕过了花坛,也只能看到一晃一晃的顶盖……

“他娘的。”

周同忍不住骂了一声,

赵时倒是没什么情绪变化,只是,等那凤撵走远,低声问道:“这宫中坐凤撵者,莫非便是那耶律洪基的母亲,萧挞里?”

“是。”

萧阿速与耶律乙辛同时点头,只是,不同于萧阿速的又快又准,耶律乙辛明显有一丝丝的迟疑,然后,他摇摇头道:“这萧挞里,倒也算是,人中龙凤,只是,十余年前,她突然喜欢上了吃斋念佛,只是,不知怎地,这些时日,又好像变了一个人。”

“是啊!”

萧阿速接过了耶律乙辛的话题,显然,他对于这个萧挞里的变化,更加的奇怪:“这萧挞里其实也算是我与观音的亲戚……”没错,亲戚,而且,近的不得了,萧观音名义上是耶律洪基的皇后,但是,耶律洪基的母亲,也就是这位萧挞里的父亲,萧孝穆,却跟萧阿速,萧观音的父亲,萧孝忠是亲兄弟,所以,哪怕单论萧观音与萧挞里这对婆媳之间的关系,就能分为……堂姐妹,表姐妹,然后才是……婆媳……

简直乱的,

头晕眼花,

或许,

这也是萧观音久慕大宋文化,选择出逃的其中一个原因,只是……

“她大半夜的来此作甚?”

周同的一句话,还,很出乎意料的问在了关键,赵时,耶律乙辛,甚至,萧阿速都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三个人,均微微有些担忧的看向了那顶凤撵,

嘎吱,

嘎吱,

砰,

落地。

萧观音,几乎在凤撵落地之前,便已经尽量往里缩了,但是,凤撵落地之后,她还是,尽量又往里缩,然后才,看向了院门口,院子外,有人拎进来了一个餐盒,然后,一名大约四十余岁的中年女子,穿金戴银,也不进门,就是坐在凤撵上,悠悠道:“还要冥顽不灵吗?”

萧观音不答,只是看向一侧,哪里,有一个架子,架子里的人且不去说,架子旁边,却仅有一名单臂消失的残疾女子站着,残疾女子微微颔首……

吱呀

萧挞里用一根黄金打造的拐棍,轻轻的推开了门,混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都属于暴发户的狂,然后,看着缩在最角落的萧观音,笑了一下:“你觉得,你还能扛几日?”

萧观音正欲说话,

“况且,”

萧挞里却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微微,往院门口走了一步,探头往里看了看,用满手的金银摆了摆,挥散本不存在的灰尘,摇头道:“你即使多扛几日,有什么用?吾儿,就快回来了,以他对你的仇恨,你觉得,单靠这一大一小俩条命,能护得你周全吗?况且,有什么用?此乃是我契丹皇宫,皇宫之外尚有都城,都城之外尚有疆域,你觉得,你能逃的了?”

萧观音,

绝望,

有一说一,

她这次确确实实是有些托大了,但是,她不托大也没办法,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明明在她懂事之前,萧挞里便已经专心礼佛,不问世事了,怎么,偏偏,她不仅仅认识谁是皇后,而且,看她的样子……

萧观音,到底是萧观音,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质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半点不像一个礼佛之人?”

萧挞里一怔,

好像是,

有些动怒,只是,就像她前面那句话一样,莫说逃了,萧观音此时的模样,连困兽犹斗都算不上,她就是被捕兽的夹子夹住的那只兔子,只能是奋力的把夹子抬起一点点,就连把腿抽出来都做不到……

但是,

咄咄逼人:“而且,汝如果一开始便知我之来意,你为何前些时日不动手,我抓着他们的时候不动手,反而是,我抓着他们之后,你才动手?”

“为何?”

不仅仅是萧观音,听到这俩声质问,架子里,自然是代替萧观音的那位萧皇后还有萧皇后的一岁儿子都好像抬头看了过来,是啊!有一说一,不要说萧观音震惊了,她都有些难以理解,自她入宫以来,莫说亲近了,就是请安,也只能是,隔的远远的,拜了就走,她……不会……也是个假的吧?

萧挞里一僵,不过,一来,这时候天黑,有点异样别人也看不出来,二来,她显然已经准备妥当,并不觉得,会露出什么马脚,幽幽的看着萧观音道:“你我纵然成不了婆媳,也算亲近人,汝父与吾父乃是亲生的兄弟,吾本不欲,将你置于死地,只是,汝逃便逃了,竟然还伙同那大宋皇帝,折辱吾儿,且,返回宫门,意图挑起争端,就是,佛陀能忍,佛祖也忍不得,来人……”

“别动。”

萧观音猛的扑向了架子,然后,低声道了一声:“抱歉。”然后,一把将那“萧皇后”连同她的孩子,拽了过来,然后整个人明显虚弱,却坚决:“你再过来半步,我将此人,以及你的孙儿一并杀死。”

萧挞里,

一僵,

只是,

不知为何,她这个僵硬,总给人一种,做作的感觉,然后,她恨恨的甩了一下衣袖,冷冷的看着萧观音道:“吾倒要看看,你能扛到几时。”说罢!

转身离开,

但是,

人走是走了,但是,却还留下了十几名太监,隐到了暗处,萧观音,紧绷的身子,这才,一点点,一点点的放松,然后,整个人就好似烂泥一般,瘫在了原地……

“值得吗?”

“萧皇后”问,萧观音愣了一下,倒是,不见剑拔弩张,甚至,笑了一下,然后示意那残疾女子去取餐盒,然后,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愿意归来,却不是为了什么人,而仅仅是,我不想被耶律洪基没完没了的追杀。”

“行了。”

“别想骗我……”“萧皇后”一把将餐盒夺过来,也不准备给萧观音留,自己打开便哼哧哼哧吃了起来:“我从小就伺候你,我知道你的性子,以你的能力,你既然已经能逃到大宋了,那么,耶律洪基除非是南下灭了大宋,否则,他肯定连你一根汗毛都伤不了,或许,你一开始是因为受够了耶律洪基的追杀,生出了,所幸,把他一刀劈死算了的念头,但是,你潜回皇宫,不就是为了给那大宋皇帝争取时间吗?”

——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九章 赵时 “不是朕千里迢迢而来你的反应怎能如此冷淡”

——“不是这样的……”

萧观音摇头,哪怕虚弱着,也还是想要反驳,她不觉得,赵时跟她,会有什么谁为谁付出,他们是,平等的,只是,还不等她说完,“萧皇后”便一把推开了食盒,宁让食盒倾倒,也不让萧观音吃,那饿了好几日的残疾女子,都咽口水了,“萧皇后”没好气道:“若如此,汝便杀了我们母子算了。”

萧观音,

沉默,

若不是“萧皇后”主动做人质,单凭萧观音对整个皇宫的掌控,萧挞里突然的暴起,萧观音基本是不可能多活这些时日的,“萧皇后”从架子里,伸出一只脚,踩在那可能还能吃的饭菜上:“我从小就伺候你,伺候了你十余年,若不是你突然逃离,我何至于会被耶律洪基当做泄愤的工具?”

“对,对不起。”

“这倒也不必。”“萧皇后”认真的,一点点的,用鞋底把萧观音都想吃的胃抽抽的饭菜,一点一点碾碎:“总的来说,这对我来说是好事,毕竟,你即使不逃,我也肯定会不得不跟着你入宫,到那时,耶律洪基折磨我一个,跟折磨你我俩个,差别不大,否则,我也不会帮你,只是,我想说,我比你想象中,更加了解你。”

盯着,

“萧皇后”的目光,犹如俩把刀子:“你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所以,如果你不是还抱着希望,你怎么可能接受用我做人质?而,如果你还要一再否认你跟那大宋皇帝没什么牵连,那你,还等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母子,索性,搏杀出去?”

“有用吗?”

说话的不是萧观音,而是那名残疾女子,残疾女子死死的盯着食盒,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浪费粮食,然后,死板板道:“即使抱着希望,而且,官家确实是重情重义之人,但是,再重情重义,他是官家,他,怎么来?”

“怎么,”

“敢来?”

残疾女子摇摇头:“别以为,就你了解娘子,娘子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懂。”你要比这个吗?“萧皇后”缓缓的抬起了头,只是,还不等她开口,残疾女子又恨恨的,好像,饭菜都到嘴边了,却被人一巴掌扇飞了一样的,恨恨道:“她只是为了,多活几日,多记得他几日而已。”

死寂,

“萧皇后”缓缓的看向了萧观音,承认,萧观音自然是死都不会承认的,她,从不欠人,也,不会如此卑微,但是,如果真要说的话,或许……

“是。”

嗯?

莫说这三个女人,就连“萧皇后”怀里的一岁孩童,都疑惑的看了过来,然后便看到……一辆黑漆漆的夜里,黑漆漆的遥控小汽车,正在缓慢的,跃过台阶,靠近,停下,然后……

嘶-——

“咳咳。”

“我,没有来晚吧?”

死寂。

嗯?

莫说院子里了,就是地道里,赵时都忍不住有些疑惑,刚才,他偷听到了一些萧挞里路过时愤愤的嘟囔,虽然,就凭这么几句话完全掌握萧观音的处境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从那几句话里,萧观音应该还活着,且,掌握着院子里的局势才对啊,然后,赵时正准备拿起对讲机,再说几句话……

“这是什么啊?”

“为什么有人说话?”

“妖术吗?”

“啪”

然后,

又死寂了好一会,才有一道声音传了出来:“你怎么来了?”“嗯?”赵时皱了一下眉,就,这么冷淡吗?我还以为,能更激动一些呢,不过,来都来了,赵时点头道:“对讲机的电力可能会不足,咱们长话短说,我现在就在你直线距离大约七八百步的距离,而且,我刚才看到了萧挞里进去,出来,你能出来吗?”

咔嚓

对面对讲机好像被人攥了一把或者掉在了地上,不过,等萧观音的声音再传出来之后,却依然,显得,多少有些过于平静:“哦,我,我可能出不去了。”

“了解。”

赵时有些失落,不过,他性子沉稳,既然来救了,那便一切等救完人再说:“我看到了很多人藏在了院子外面,你是暴露了对吗?这样吧!我最晚三到四天,我会出现在你面前,到时候,你做好准备。”

“好。”

“真冷淡啊!”赵时关上了对讲机,哪怕以他的性子,甚至,不要说以赵时的性子了,旁观者里,萧观音的亲哥哥,萧阿速都忍不住皱眉道:“哪怕是装,陛下千里迢迢来救她,她也多多少少应该激动一些吧?况且,我与她相识这么多年,她也不是那种性情淡漠之人啊?”

甚至,

能做到逃,回来,舍生忘死,她应该是属于那种,痴情种子才对啊!

“或许……”

二娘试着猜测:“太激动了,反而没有反应过来?”

“不会。”赵时摇头:“她不是那种,会激动到呆愣的性子,不过……”赵时挠挠头,他是的确有些失落的,毕竟,自己不管怎么说,千里迢迢而来,到底是希望能够换来同等的回报的,不过,赵时到底是沉稳的性子,挠挠头,摇摇头道:“且就这样吧!我们做我们的,既然这条路也进不去,只能让咱们联络上,咱们还是按照原本计划,让那萧挞里请进去。”

“嗯?”

耶律乙辛有些好奇:“您要怎么做?”

赵时迟疑了一下,倒不是,这计划不能告诉耶律乙辛,从耶律乙辛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如果能针对耶律洪基一脉,他恨不能,双手双脚支持,而是,赵时这计划,与,至尊大法师异曲同工,难保不会被耶律乙辛瞧出来。

耶律乙辛尴尬的挠了挠头:“老朽孟浪了。”

“倒也不是。”赵时起身往通道外面走,这通道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也不知道耶律乙辛掌握这通道是为了什么,然后解释道:“耶律先生既然愿做大宋子民,那么,朕,就不会怀疑,而是,朕现在也暂时没想好具体要如何做,所以,才会迟疑一下,不过,总体来说,那萧挞里不是信佛吗?哪怕她只是假的信佛,但是,如果咱们筹措的好,或许还是能被她请到宫里的。”

“她信道。”

嗯?

赵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难以遏制的,觉得耶律乙辛会不会是看出了什么?毕竟,至尊大法师的形象便是一名道士,然后,赵时才平静的相信了:“既如此,咱们便做一个外佛内道的局。”

说着,

几人已经走过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距离,然后……

“我就说,这里有不对吧?”

“不是。”

“这里怎么还有地道啊?通往哪里?不会是皇宫吧?要不要先汇报……”

二娘,

赵时看了一眼二娘,二娘微微点头,很快便消失在了赵时的面前,然后,很快,她回来了,颇有几分无奈:“就是刚才那几个太监,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回来。”

“这怎么办?”

萧阿速有些担忧:“这几个人倒是无所谓,还能处理,但是,他们几个消失了,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到时候,如果有皮室军参与进来,咱们可就彻底暴露了。”

“就这几日。”

赵时咬牙:“就这几日,必须功成,如果做不到,咱们也必须得离开了。”嗯~~~萧阿速有些不愿意,毕竟,他真的是,有些被赵时被自己亲妹妹逼上了梁山,但是,琢磨了一会,也只能是点头道:“我回去便去寻一下叔父,叔父对我还是很好的,而且,他也知道我的无可奈何,所以,他即使不帮我,我也应该能,安然脱身。”

赵时微微皱眉,

有一说一,

他是不愿意牵扯太多的,甚至,他来上京城,真的是,只为萧观音一人而来,也没想过如同西夏那般,狠狠的捣一波乱,但是,一来,从萧阿速此前的话语判断,萧阿速这位叔父,即使是不参与,却也肯定是知道自己来到了京城,二来,如果想要更加安全的逃离,或许,试探试探这位北府宰相的态度,也无不可。

况且,

对方明知自己来,却还安排在萧府有一个小院子,也明显是代表了一种,最起码是,愿意互相试探,交流的意愿……

“可。”

赵时点头,然后,一行四人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又走了大约七八百步,便看到二娘将那几个太监都绑缚,扔在耶律阿保机的墓室里,瞪着眼睛,看着几个人不可思议的从前面,排着队的,走过来……

“杀了吧?”

耶律乙辛明显比其他几个人都要果决一些,然后,也不等赵时下令,他便掏出刀,走过去,噗噗噗,一人一刀,然后,咬牙道:“既如此,不仅仅是你们,老朽也必须要加快一些动作了。”

赵时其实不愿问,问了,耶律乙辛也是早已准备好的回答,但是,赵时顿了一下,还是问道:“耶律先生有何目的?”耶律乙辛果然,几乎连一丝一毫的迟疑都没有,便直截了当道:“正要请求陛下帮忙,老朽此前与宫中一些人有些纠葛,老朽现在是无所谓了,但是,他们毕竟还要名声,所以,如果顺手,陛下可以将太后宫中一枚玉佩教给老朽,老朽必定,感激不尽。”

“哦?”

萧阿速眼睛一亮:“你与宫中人有瓜葛?”显然,他想到了什么,然后,耶律乙辛隔着周同,萧阿速看向赵时,目光认真:“如果陛下想要混入皇宫,老朽可以帮忙,只是,如此一来,宫中那人必定有风险,所以,必须要拿回那玉佩。”

赵时点点头:“出去再说。”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