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折初站直了身子,从尹大人手中接过了这些文信,在陈林跟前儿,她一双手抚上去,撕了个粉碎。
紧接着,陈林被人带了下去。
她哽咽了一下,望住大殿的门。
快些。
拜托。
她不晓得秦惊去做了什么,可直接告诉她,他在这样的场合独自离去,便必是有什么顶重要的事儿要办。
再加上昨日里头他对她说的那句“很快”,叫陈折初在看到大殿的门被推开时狠狠地震挫了一刹。
光太刺眼了。
陈折初这才发觉雪停了,亮得骇人的太阳光同透亮的雪融合在一块儿,叫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觉。
来人是一身飞鱼服。
她脑子里头似乎有根弦断了,电光石火之间,她对上了男人的眸子。
巳时三刻。
她瞧见了那位鼎鼎有名的锦衣卫佥事。
他提着剑,身后跟着大批军队,这般生生堵在大堂的门前儿,地上已是泛着大片大片的淋漓,他的衣角还在往下滴着血,眼眸却那样亮彻着似的——
“楚烁。”他的脸色依旧发白,举起利剑的手却有稳当得不像话,在主位上头那人惊愕的目光下,他却独独揪住了陈折初。
同她的目光交缠上几秒过后,男人直视着这个曾经意图弑父的、被权利捆住全身的新皇,“是要还回来了。”
秦惊已带着人包了皇宫,太上皇就坐于江景让身后马车的轿上,他将所有的东西都交给自己信任的权臣来做,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你想干什么!”
楚烁疯了一般站起身来,依旧立于名堂之上,不愿坠落似的——“你这是谋反!”
陈折初的双脚像被灌了铅,她想扑过去瞧瞧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却怎么也走不动。
她就这样背对着楚烁,生生望着立在前头的男人,大脑像是死机了。
动弹不得。
哪儿也动弹不得。
楚烁疯了一般抽出了身上的佩剑,下一秒,她背后猛的发凉一刹,陈折初下意识地抬起腿来将重心向前移,闪着寒光的刀刃儿堪堪从她腰侧划过,鲜血霎时滴落在地。
她忍住刺痛,抬起沉重的双脚,依旧望着前头,双脚一刻不停地踩上冰凉的地板——
确认是江景让的那一刻,她恍然间发觉自己的脸已是那样湿答答的、难受的、束缚着她的。
那人张开双臂,俯身下来。
“...折初。”
他并未说抱歉。
只因她曾说过,他也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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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结束了。
楚烁的皇位来的本就不正当,又被扣上了意图弑父的罪名,时隔半年有余,太上皇楚眭重夺皇位,赐死楚烁,至于陈家与李家之事,也还是被他象征性地送去衙门重审,最后的处罚半点儿未改。
陈家满门抄斩前一日,陈折初派人救出了陈岚毓母女,她们二人本就是没名没号的,并不会有人注意到。
而陈饮熹则是响当当地拒绝了,她对陈折初未曾多说一句话,陈折初也并未强求。
她不全然无辜,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陈折初则是此案的功臣,又为太上皇,哦不,如今圣上的大计拖延了时辰,不予受刑。
江景让官复原职,楚眭重新登位后,痴心朝政,造福百姓,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日是除夕。
陈折初跟着府里头的下人们一块儿忙乎着,在府里的院子摆了好几桌,招呼着所有人一并过年。
哪里都是红彤彤的,叫她猛然间回忆起自己同他成亲那日。
那日的江府也是如此。
小姑娘跟着师傅学完最后一道菜,从小厨房里头跑出来,立到他跟前儿。
她的眼眸还是那样烈,那样澈,像夹杂了整个盛世。
“辛苦了。”江景让将人的手拽过来,呼出一口热气,又像模像样儿地搓了搓。
“都搓红了。”
陈折初将手抽出来,瞪着他。
“那是折初自己害羞。”江景让弯下身去逗她,依旧乐此不疲,“怎的还能怪大人?”
明明是你揉了又揉的...
她决定不同他争辩,毕竟不论是从前还是如今,她都从未辩过他。
罢了,往后的日子多了去了,谁知晓会如何呢。
在遇上你往前,我总在自认无声地、卑劣地渴望着什么。
可同你走到今日,我恍然间回头去瞧。
你的爱向来都不会是我蜷缩在冷壁一角时从裂缝中到来的,而是当我那样坦坦****地立于烈光之下时,你的到来会叫我惊觉一刹。
本就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