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思哈不仅是个无用废物,更是个大贪官,其为官四起四落,比之富勒浑还传奇。

第一落,任江西巡抚时婪贿贪索被尚书刘统勋弹劾,刑部拟绞。

“皇上心善,不予执行。”

第二落,再任山西巡抚,强令富户凑款赈灾,私吞朝廷赈灾款三十七万两,刑部拟斩立决。

“皇上依旧心善,不予执行。”

第三落,复任河南巡抚,大肆贪索,刑部再定绞。

“皇上还是心善,不予执行,让他以三品顶戴去伊梨赎罪。”

第四落,再启云贵总督,时傅恒等人出师缅甸,阿思哈本应领军护送军械自铜壁关至蛮幕军中,可这家伙贪生怕死,任凭傅恒如何督促,都不敢带兵往军前,军机处议解任夺职。

“结果呢?”

“结果升任军机大臣,并擢升左都御史,为一品大员。”

老杨一脸玩昧笑容。

贾六张了张嘴,借人家老杨的鼻烟壶狠嗅了口。

这味,太冲了。

犯一次事升一次官,前世那帮写小说的都不敢这样编。

“这位阿大人,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贾六也不知道,反正就感觉自己不如人家。

他能有今天,是靠自己的努力奋斗一步一步得来的,而人家阿大人靠的是不断犯事摆烂才成为大领导。

你说气不气人?

“如此贪赃枉法,贪生怕死之徒,皇上为何屡屡重用?莫非此人是有什么特别本事,又或有什么背景?”

贾六怀疑阿思哈弄不好是太后的娘家内侄,又或是洗鸟。

要不然,太玄幻。

“没有。”

老杨回答的很果断。

“那怎么会?”

贾六无法理解,犯一次杀头的罪被饶了就算了,这在乾隆朝寻常,如阿桂,如刘墉,如纪昀等都是有前科的。

可连犯四次杀头的罪,每次不到半年就东山再起,最后还成了军机大臣,这事,未免太扯淡了。

“皇上用人,不拘一格,明知阿思哈是无用废物,偏还重用,说白了不过使功不如使过。”

老杨一针见血,告诉眼前会中新进后辈,不要怕犯错误,只要你是满洲人,皇上又觉得你忠心,那就是犯再大的错也不要紧,哪怕贪生怕死,哪怕庸懦无能,都不是事。

这也是为何陕甘总督勒尔谨、陕西巡抚毕沅、甘肃布政王禀望他们如此重视贾六的原因。

只因贾佳世凯不仅是满洲正红旗出身,还是额驸,在皇上眼里那是自己人,加之又年轻,有前途的很。

搁贾六还是汉军子弟,这帮大佬早就把他踹河沟里了。

道理,贾六算是深刻领会了。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大运河畔贾佳大旗,还能打多久。

因为贾六怎么看都觉得阿思哈同拉旺过来有取代他的意思,别自己这边都要收尾了,功劳叫老头子的真女婿给摘了去。

“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作为老前辈,杨景素让世凯贤弟把心放进肚子里。

白日阿思哈为何会咄咄逼人,为何说话那么阴阳怪气,实际就是缺什么喊什么,搏一个存在感,显摆一下他这位军机大臣兼都察院总宪的威风。

杨景素喝了口茶,轻笑一声:“世人皆知皇上给阿思哈的朱批为无用废物四字,此番阿思哈再次出京公干,怎么也要证明自己不是废物才好,不过真要让他做事,到头来还是一团浆糊。”

“这么说来,倒是我多虑了。”

贾六点了点头,也是,照老杨说的阿思哈四起四落的真相来看,这阿思哈根本就是比自己还废物的存在。

怕个吊。

“阿思哈不足为虑,可虑的是那位超勇亲王……”

杨景素提醒贾六那位王爷才是最麻烦的,为了不让这位王爷坏了此间的大事,还得贾六这个总理大臣出面顶才行,至少也得把这几个月的账平了再说。

“我尽力而为。”

贾六心中有数,回到住处,杨植正在盘账。

这几天投诚的教匪太多,导致收入暴涨,以致于账有些算不清,反正收上来的铜钱已经装满一个帐篷了。

“你把给朝廷报的账算明白就行,收上来的那些钱不要做账了,回头给参与此事的分了便是。”

铜钱再多,贾六也看不上眼,于其在这扒账,不如拿出去收买人心。

听少爷这样吩咐,栓柱巴不得如此,赶紧合上账本,正准备跟少爷汇报同户部那里交道的事,林三毛来了密报一件事。

贾六听后大喜,忙令德布随林三毛将人带来。

不久之后,德布亲自扛着一具麻袋丢进了帐中。

麻袋在动,一看就是个人。

贾六看了眼德布,得到对方眼神肯定后,亲自上前给麻袋松绑。

袋口被打开那刻,从中露出一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来。

穿的是秀才衣服,很是狼狈不堪。

此人就是王伦的军师,被其封为元帅的梵伟。

但不是如贾六以为的常胜军内讧,阎家兄弟同王伦火拼才把人抢来,而是很轻松的就把这位军师给绑了送出城来。

甚至,王伦还被蒙在鼓里。

原因是自从自己的意见不被王伦采纳后,梵伟就对常胜军的前途失去了信心,加之王伦手下那帮徒弟不断中伤,梵伟这个军师实际已经靠边站,除了空有元帅之名毫无实权。

阎吉仁为求活命同弟弟阎吉祥寻了借口将梵伟诓至外城,之后便将人用麻袋装了偷偷送出城来。

“活见鬼了!”

刚从麻袋放出来的梵伟兀自有些气不平,也没叫嚷,只坐在那喘了一会气,继而抬头看向打量着他的贾六等人,微哼一声:“阎家兄弟果然同清妖勾搭了,我就说这帮人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你就是梵伟?”

贾六打量着眼前这个模样看着有点憨头憨脑,乍看不怎么聪明的家伙,实是无法将其同军师这一职位联系起来。

想到人不可貌相一说,神情便凝重起来。

“教主若早听我的话,全力北进,以轻骑入袭京师,天下事早大定,何至如今这局面,叫我为尔等清妖所笑!”

梵伟拍拍屁股起身,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贾六脸上:“你就是那个什么总理大臣?”

“本官贾佳世凯,总理山东军务。”

贾六微微点头。

“看不出来,倒是年轻的很。”

梵伟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前番让三支漕队打临清西门过,是想养寇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