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大老爷们是谁?”
赵亥闻言,面色一滞。
“就是啊,上面的。”
他有些隐晦地往上指了指。
“那些李家啊、司徒家的那些,家里有万亩田宅,朝里有做官的,外面有经商的那些大老爷们。”
“我们都是种的他们的地,一年收成,能分到手里的,有多少,全看他们的脸色了。”
“今年他们可是说要体恤我们呢。”
老爷子说着,也是由衷地高兴。
跟在赵亥身后的众多内阁大臣们,都是脸色一变。
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底下,玩笼络百姓的手段?这也实在是太狂妄了。
再下一步,是不是要替皇帝犒赏三军了?
此时,蒋啸月一脸不满地呵斥,“老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这些人的土地?土地不都是天子的吗?”
“他们算什么东西?你们还真把他们当青天大老爷了?”
强大的气势,让那老者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也是跪在了地上,“官老爷!我错了!我不识字,没见识,乱说的。”
“我有罪,还请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赵亥看了一眼蒋啸月,他连忙闭嘴,退到后面去,不敢再出声。
而后,赵亥这才上前来,扶起老者,说道:“老大爷,您不必害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刚才他说话太鲁莽,你不要怪罪。”
“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替他给你赔礼了。”
闻言,众臣都是一惊,赶忙要上来拦,都被赵亥一眼给瞪了回去。
最后,只好是蒋啸月来,亲自赔礼道歉才了事。
那老者看着赵亥等人,只感到受宠若惊,不敢大喘气。
他可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好的待遇。
“老大爷,您刚才说,几家大老爷们,要给农民们分粮食,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老头知道赵亥是这一群人的头目,说话之间更显恭敬之色。
他佝偻着自己的背,连忙解释说道:“这位爷,这件事,可不是我自己乱说的。”
“反正,庄长,还有乡长,以及一些乡老们这些大人物,可都是这么说的。”
“说那些大老爷们,看我们可怜,决定今年让出春收一成多的粮食,用来给我们活命呢。”
他说到这,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说道:“前些年,咱们这的百姓,常常肚子都填不饱。”
“我儿子就是因为交租饿死的。”
“天地良心,这一成多的粮食,给多少人留了活命的机会啊。”
见此情状,赵亥只感到异常动容。
这老汉身上发生的事,定然也同样发生在其他的百姓们的身上。
应该就是前些年,天灾不断,加上自己疏于政务,朝纲大乱,所导致的恶性结果。
“大爷,可是我记得,当今天子,连番下令,减少你们的租子。”
“你们这一片,几乎可以说都全免了。”
“怎么还过得这么……”
曹景春有些疑惑地问道。
老头擦擦眼泪,笑着说道:“这位爷,您说得有道理。”
“朝廷近年,倒比往日好得多了。”
“只是可惜,不怎么管用啊。”
“免赋税,可不等于给咱们送粮食。”
“本身咱们这些苦命人,粮米就不够吃,拿到的本来也就不多,免地赋税,也是杯水车薪。”
“乡下里大家都说陛下要打仗了,缺的是粮,不征就不错了,哪里还管得了我们的死活呢?”
“我们想要填饱肚子,还得是靠佃主他们,还有大家族的大人们,毕竟,一年土地收成上来,交租到底交多少,能留在手里多少,靠得都是他们给赏啊。”
“我们只不过是帮忙种点的而已。”
他深深地叹息,脸上写满了不容易。
这一刻,赵亥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虽然不是什么道德圣人,但是看到在自己的治下,还是有百姓填饱肚子都困难,还是感到极不是滋味。
包括师宗正这些人,内心当中,更是感到惭愧。
他掌司天下的粮草财项事务,却不能让百姓吃饱饭,实在是惭愧。
他咬牙说道:“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更不知道,各个地方县郡了。”
闻言,赵亥脸色一凝。
一颗种子,在他的内心当中悄然开始发芽。
从前世里的经验得来,各类封建王朝最终陨落的原因,就是因为土地兼并。
自己现在面临的,也是这个棘手的状况。
土地现在基本上都被垄断在了世家门阀里面了,如果再这么下去,早晚会爆发起义。
“这位爷,我今日田地里还有活要干,就先不跟你们说了,成吗?”
“今天,庄子里的庄长他要来给俺们开会了。”
老头说道,脸色显得十分严肃。
赵亥有些疑惑,“什么意思?他要训什么话?”
“这位爷,您就有所不知了。”
老爷神秘兮兮地说道。
“他可是我们整个庄上说了算数的人。”
“这一次训话,就是想要讨论,关于门阀家族分粮减租的事情,如果想要拿到这个福利的话,就必须要过去听训。”
说完,他朝着赵亥还有一干人等,都行了礼,这才笑呵呵地离开了。
看样子,心情是非常之不错的。
站在原地,赵亥的脸色阴晴不定。
一旁的曹景春上前说道:“陛下,微臣看,这事恐怕是不简单的。
“先是几大门阀世家,联合起来,向您发了请罪书。”
“然后,又搞这一套分粮的模式,动员这些老百姓们。”
“微臣曾经就是平民,深深知道这些人,都是恨不得从佃农身上把皮都扒下来的,又怎么可能会甘愿多给佃农粮食呢?”
一旁的魏谦也是说到:“陛下,他说的没错。”
“微臣觉得,此其中,恐怕是大有来头,不得不防啊。”
一旁的几个人都是愤怒了,“百姓不能分辨这些人的好坏,只看到了恩惠。”
“更甚者,这些人想要借势,来做件大的,恐怕等他们的势起来了,我们就不好招架了。”
话音落地,就好似是惊雷炸响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