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这事。我要留你下来,便是为了这件事的。”先前,叶治只说皇帝会来肤施县,并未涉及到细节。当他听到陆柒的话后,想都不想地将他所知的皇帝出巡时间和路线告诉了他。

陆柒一脸惊讶,“不对!皇帝三日后并不会在肤施县停留,而是在十天后直接来到高奴县,然后再转道去秦直道和长城那视查!”

“怎会这样?”叶治也是惊诧不已,“郡守府收到的消息是,三日后先到肤施县,然后再转道秦直道和长城。”

“那……到底谁的消息是真的?”

叶治沉吟片刻,才说:“不管谁的信息是对的,我们都应按照咸阳的指示,做好准备才是。”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才急着要赶回高奴县。”陆柒一脸愁容,“秦县丞今日便急着要走的,只等着郡守来了再辞行。”

“唉,我一心想留你们三人在肤施县,帮我一起接待皇帝。陆柒啊,这可是你表现的好机会啊。”听叶治的口气,仿佛他有十成把握令陆柒这次平步青云。

陆柒不会上当,只不过,他需要假装上当。

“我也很乐意留下来协助您,只是高奴县那边催得紧,秦县丞怕是分身乏术,曹亭长也必须要赶回去负责当地的治安。”

“你的意思是,你留下,让他们二个先回去?”

“嗯。”陆柒假装无意中泄露了机密,“秦县丞说他收到的机密文书中再三交待了要曹亭长立刻回去,似乎皇帝在高奴县的落脚点正是曹亭长所管辖的。他若不回去,将治安管理之事交给别人,让人难以安心。”

“哦……原来如此。”叶治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陆柒又说:“至于我大哥,他是县丞,又与咸阳关系紧密,这次皇帝出巡,他定要事事亲力亲为,做好接待工作。如果他不回去,高奴县肯定乱成一团。”

“听你的意思,你在高奴县竟是个可有可无之人喽?”叶治又调侃陆柒。

“陆柒不过是个小小令史,在高奴县少说的二、三十人可以替代我,地位自然是比不过秦县丞和曹亭长。”县丞只有一个,亭长也是,这么算来,陆柒确实可有可无。

他的自谦,在叶治听来特别舒服。也正是如此,叶治很肯定陆柒会为了前途愿意跟着他,效忠于他。

“那等会我会与秦县丞谈谈,让他们先行回去。你呢,就留在肤施县帮我,等皇帝出巡的事过去了,我再正式将你调到肤施县来。”叶治说完,又关心地问了问他,“这样会不会影响你与胡家的姑娘的婚事?”

“不碍事的。”陆柒摇头,“女子嫁鸡随鸡,她若不愿意婚事就作罢,若是愿意,便会跟着我到肤施县的。”

“好,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这些琐事后,叶治有模有样地与陆柒讨论起肤施县的安保措施了。他说得极为认真,相关的工作细节也很到位,好像他很肯定皇帝会在肤施县停留似的,每一步都计算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环节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他都做出相对应的救援预案和应急措施,不管是人员调动还是事务安排上,都天衣无缝。

陆柒也很认真地听着他的计划,心中暗暗赞叹,叶治是个能人。

“这是我初步的安排,陆令史看看哪里还有纰漏?”叶治说完,喝了一大碗水,稍稍喘了口气,不耻下问。

看得出来,这些安排他都是花了心思的。他明知道皇帝很可能不会来肤施县,也如此下苦功夫,真不知是为何。

陆柒又仔细回忆了一遍他的安排,拿起一根竹简,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指着说:“皇帝出巡,百姓回避,郡守又将所有人员都调集在皇帝身边怕是有所不妥。”

“哦,此话怎讲?”

“皇帝出巡,必定会从咸阳带许多护卫的,人员只多不少。到了肤施县,若是郡守府和郡尉的人员全都调了过去,反而会人多事杂,突然出乱子。若有贼人趁机袭击了郡守府或是郡尉,那又如何是好?”

叶治怔怔。

这点他确实忽视了。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全都放在皇帝身上,哪里还会想到后防问题。

陆柒又说:“就算没人搞袭击,留在郡守府和郡尉的人太少了。若是皇帝那边出了什么事,势必会引起骚乱,到那时,不但要顾及皇帝的安危,还要控制住整个肤施县的安全。若是刺客跑了,抓捕时,还需要当地各处人员的协助。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人员全部调走,定要留下一半的人手在各处巡逻,以防万一。”

叶治想了想,笑问:“看来,高奴县也是如此安排的?”

陆柒不置可否。

昨晚,陆柒与秦卓、曹阿虎商议之后,秦卓偷偷溜出去与吴发和小端也商量了大半夜。最后他们都一致认为,陆柒不但要将路线和时间泄露给叶治,还要很小心地将他们的安防泄漏给他。

这样,他们才能有十成把握抓住叶治。

叶治泄漏得很巧妙,叶治一定不会起疑。

“如若按照你的意思……这样安排……嗯,再在这几个地方加增关卡……”叶治很快就进入状态,与陆柒开始讨论安防。

陆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只字不提高奴县的事,可叶治知道,秦卓决不可能是昨晚才收到消息,陆柒绝对参与了高奴县的安防设置,否则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如此完美的安防措施。

陆柒在与叶治讨论时,多多少少会不自觉地将高奴县的安防布置透露一二。而叶治,凭着多年的经验,结合他们二人的方案之后,再稍加修改,很快,肤施县的安防设置初步完成。

等他们讨论完后,已是深夜。

“啊,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叶治捶着腰慢慢起身,另一只手摸了摸肚子,笑道:“陆令史快些吃点东西休息吧。”

除了酒,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吃。起初在讨论时倒也不饿,被叶治这么一说,陆柒当真饿了。

“叶郡守等等!”陆柒转身到自己包袱里翻了翻,里面还有昨日留下的干粮,他全部拿了出来,送到叶治面前,“叶郡守若是不嫌弃,先吃点垫垫肚子。”

“你的包袱里天天都备着干粮吗?”叶治也不客气,啃了两口,好奇地问他。

陆柒的脸莫名地红了红,说:“我见郡守这几日都会来驿站与我讨论公事,有几次停留的时间都比较长,错过了吃饭时间。所以我就留了几块干粮在包袱里……以备不时之需。”

叶治眼底闪过一丝温情,“这是陆令史特地为我留的干粮?”

“是……也不是……”陆柒有点难为情。他是个处处替人着想的人,却讷于言。他确实是因为叶治特地留了些干粮,这么做没有别的深意,只因他是长辈,是叶葵的父亲。

忽然间被叶治点破,陆柒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叶治莫名地觉得鼻子有点酸。他膝下只有叶葵一女,自她去世后,便再也没有享受到子女照料的温情,没有天伦之乐。陆柒的这个小举动,令他动容,不由间他开始犹豫了。

干粮又干又硬,难以下咽。叶治艰难地啃了几口后,差点噎住。

陆柒急忙倒来一碗水,等他喝完后,又倒一碗。

叶治连喝了两碗水后,才慢慢缓过劲来。他将干粮掰开,递给陆柒,“你也饿了,一起吃吧。”

陆柒犹豫一下,接过来,默默啃着。

“陆柒,你想葵儿吗?”此时的叶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郡守。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父亲。

陆柒点头,“我一直后悔,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其实,就算见到最后一面又如何,死亡是不可逆转的事实,阴阳分隔是最痛苦的,可活着的人,终究还是要继续向前行。

“我也很想她……当年,是我过于冷血,才逼死了她。”

“不,是我……是我愧对于她,才逼死她的。”

叶治看了陆柒一眼,其中深意,只有他自己知道,“我曾经想过杀了你!”叶治竟然开始掏心窝,“可我不能这么做,我是郡守,我不能知法犯法……”

“是我对不起葵儿,对不起您。”就这件事上,陆柒确实觉得自己有愧于他们。

叶治的头,重如千斤。他听到陆柒的忏悔后,百感交集。

“就算葵儿活着,活在这世间也是难的。”叶治的思绪仿佛飞回到过去,头慢慢地垂了下来,肩膀也跟着放松,整个人都显得很颓废很消极,“我朝法治,法纪严明,本应天下太平,民富国强。奈何国家重赋重徭,刑罚残酷,非民心所向。”

这是叶治第一次在陆柒面前说出他对当朝政策的不满。

陆柒知道,他必须表现认同,才能令叶治信任他,“我曾送粮到秦直道,也在长城徭役过……其中的苦楚,都一一尝过。确实……死伤无数,害得百姓家破人亡,怨声载道。特别是长城,里面埋了多少死人,根根白骨,触目惊心啊!”

这些话,也是陆柒的真心话。这正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说出来有血有泪,情真意切,叶治才没有再提防着,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是的,多少男子死在这酷徭之下,又有多少女子因此守寡,孤苦一身。”

听他的意思,就算叶葵活着,她若是嫁了个爵位在不更之下的男子,便很难逃过守寡的可能。

怪不得当初他坚决不同意他们的婚事,闹半天,是因为陆柒的爵位太低了。

“陆柒,你别责怪我当初狠心拆散你们。你爵位只是公士,养家糊口都难。偏偏我朝重赋重徭,葵儿跟了你,只会吃苦。”

“嗯,我知道。”

“我虽为郡守,却无力改变这一切。但皇长子扶苏不同,他生性温和有礼,爱民如子,知民间疾苦,懂经纬治国,主张轻赋轻徭,善待百姓,以法治国,但不能酷刑当道……”叶治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这才戛然而止,可当他看到陆柒还在倾听时,忍不住给自己刚才那段话结了个尾,“皇长子迟迟没有被立为太子……他的施政纲要,怕是无法实施。”

陆柒这才明白,叶治是扶苏的拥护者。皇帝不死,扶苏便没有机会上位。他一心要刺杀皇帝,应是为了扶苏,也是为了他的大好前程。

“皇长子素有贤名……”陆柒说到这里,顿了顿,“立太子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叶治神色复杂地看了陆柒一眼,立刻终止了这个话题,“如今,我是没有子女的孤寡老人,你是葵儿最爱的人,我一心想留你在我身边照顾你,也算是了了葵儿的心愿。”

“郡守……我……我很感激你。”陆柒态度诚恳。

“你不必感激我,你是个人才,你能为我所用,我很高兴。”叶治说到这里,忽然说了句与他先前意思背道而驰的话,“你若坚持想回高奴县,我也不拦你!”

这话他说得很艰难,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陆柒却明白,叶治反悔了。

就在陆柒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时,叶治又说:“高奴县到底不如我肤施县,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前途,应以事业为重。陆柒,是去是留,你还是自己好好考虑,千万不再让自己后悔了。”

陆柒听懂了,叶治最终还是选择了牺牲他。说这么多,无非还是要他留在肤施县,等他刺杀计划成功后,再拉他垫背。

陆柒原本的犹豫不决,此刻已变得斩钉截铁,“我愿意留下,追随郡守!”

“好!好!好!”叶治连说三声好,然后再用力地点点头,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这事已铁板钉钉,不会再中途因心软而变卦。

叶治走后,秦卓、陆柒和曹阿虎又重新坐到一起。

“二哥,你到底想出什么计策了?”他们商量过很多次,如何让叶治上当受骗,如何揭露他的阴谋。可每次商量完,大家都有种“这办法不太可行”的感觉,所以他们制定了十几个方案,让陆柒随机应变。

曹阿虎急着想知道,陆柒用了哪个方案。

陆柒淡淡说道:“以前商量出来的方案,一个都没用。”

“为何?”秦卓问他。

“计划不如变化……”陆柒道:“我们知道他会来套消息,知道他会找理由留我在肤施县,但我们都没想到,他会把他的安防布置和接待计划全部托盘而出。”

是的,他们都在算计着对方,从未想过,可以看到对方的底牌。

秦卓愣住,“他把所有的打算都告诉你了?”

“嗯。”

“他不是想刺杀皇帝吗?怎么可能把肤施县的安防都告诉你了?”曹阿虎也觉得奇怪,“是不是他知道皇帝一定不会留在肤施县,所以特地将这些告诉你,让你卸下心防信任他?”

“也许吧。”陆柒顿顿,“如果他真是这么想的,这做做也太冒险。毕竟,他还是不能肯定皇帝会走哪条路线的。”

还是秦卓想得更深刻些,“他既然打算让你背锅,就要让你知晓一切,这样才能有证据来证明你是‘凶手’。我们还是不够老道,总以为他会为了方便行事遮遮掩掩,有所隐瞒。却不知,他故意要让你什么都知道,完全的陷了进去,他则能抽身出来,用另一种方法实施刺杀。”

陆柒觉得秦卓说得有道理,但又不愿意把叶治想得太坏,只能沉默。

还是曹阿虎心急,“二哥,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请君入瓮的?”

陆柒将他与叶治商议好的安防布置一一告诉了秦卓和曹阿虎,他们听完后,全都呆住了,“这不是咱们讨论过的高奴县的安防的翻版吗?”说完,他们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嗯,大体是相似的,有几处不太一样,比咱们原来想的更完善!如此一来,真是固若金汤,谁都不可能进来刺杀皇帝的!”

曹阿虎急得眼睛都红了,“二哥,你是怎么回事?脑子糊涂了?!你把安防做得这么好,叶治又怎么安排人来刺杀啊!”

这些安防布置是陆柒和叶治一起共同想出来的,傻瓜都能猜到,陆柒肯定会将这些告诉秦卓和曹阿虎,这样高奴县就能查缺被漏,将皇帝所到之处围得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确保安全。

如此一来,叶治的刺杀计划就会受挫,他们就无法抓他一个现行。

如果高奴县不按这个方案来布置,定会引起叶治的怀疑,照样无法将他捉拿归案。

秦卓拍了曹阿虎一下,“你先别急,你二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然后他扭头看着陆柒,“说吧,你有什么新的计划?”

“你们回去后,依葫芦画瓢的如此安排就是了。三日后,叶治发现皇帝没来肤施县,便知道会来咱们高奴县。为了避嫌,他会佯装不知高奴县的安防,实则会派人来打探。当他知道高奴县的安防与肤施县的大同小异时……他就掉进了我设的陷阱里。”

“二哥,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曹阿虎不太明白。

“这个安防唯一的漏洞是……在里面,而不是外面。”

秦卓似乎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刺杀皇帝的人需要混在里面才行。”

由外入内难,但若凶手本身就是里面的人,便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如果这样,叶治就不可能安排杀手混入其中了。特殊时候,任何一个生面孔都会引起众人的注意。

这样,叶治就不得不亲自上阵,充当杀手的角色。

只要他算好时间,选好时机,刺杀之后不被抓到,便能穿着官服与众人一起“追查”凶手,便能脱身。谁也想不到,凶手就在他们中间,更想不到是郡守所为。

这是陆柒设计的安防中唯一的漏洞。陆柒很肯定,叶治会发现这个漏洞的。他们只要在叶治动手时当场将他拿下,便能完成任务。

“你这个计策很好!”秦卓赞叹道。

陆柒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希望他能及时收手。”

秦卓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福是祸,全在他自己一念之间。你们今日交谈,他应是犹豫过,可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继续刺杀计划。不管结果如何,都与你无关。”

陆柒双手紧握成拳头,良久,才缓缓放下。

一夜无眠。

天刚亮,秦卓和曹阿虎便去了郡守府向叶治辞行。

陆柒留下,协助叶治布置安防。三日后,咸阳传来消息,说皇帝临时改了主意,推迟出巡时间,肤施县白忙一场。

叶治不慌不忙地将肤施的安防撤去,恢复正常的工作。陆柒仍是令史,在郡守府做事。又过了三日,咸阳重新传来新的命令,说是皇帝将在四日后直达高奴县,让郡守府派人去督查那里的安防情况,做好接待工作。

叶治带着陆柒来到了高奴县,他们正正经经地检查了安防之后,便在高奴县住下。

叶治身为郡守,却没有过多的干预高奴县的事务,将一切都交给县令何直处理。何直则将具体事务全部分拨到秦卓和胡致手上,所有的安防都与肤施县的大同小异,接待事宜也并无二致。

四天后,皇帝终于来到高奴县。

只有秦卓他们才知道,那富贵豪华的安车里,坐的并不是真正的皇帝。仪仗队里,不出预料的有吴发,随行人员当中,也有小端。

陆柒有意避开叶治,不与他同行。叶治需要独处时间去打探消息,见陆柒总是跟秦卓、曹阿虎在一起,正中他的下怀,所以并未起疑。

按照事先给的行程安排,皇帝在高奴县只待一天两夜,然后就前往秦直道。往秦直道的路上,除从咸阳带来的护卫外,主要由郡守府和高奴县负责护送,等到了秦直道后,高奴县便可以撤回人员,由大将军派人接应。而郡守府的人,只需要留下一半打打下手,剩下的也都会被遣回肤施县。

如此算下来,叶治最方便动手的时间便是在高奴县的那两晚。

可是叶治平静如水,一直没有动手。他太沉得住气,以至于陆柒不得不怀疑是他们弄错了。

直到皇帝即将启程离开高奴县,叶治都没有任何动静。

“陆柒,快去通知叶郡守,皇帝临走前要听听他的工作汇报。”何直从皇帝屋里出来后,看见陆柒,便吩咐他快去找叶治。

陆柒不敢有误,寻来叶治后,听众安排,留在屋外守候。

屋里很安静,静得好像里面没人在说话。陆柒站在离屋子五丈远的地方,听不到里面的动静,莫名地心慌起来。

忽然,屋子突然传来刀剑声和碰撞声,很快里面传出一个尖锐的声音:“抓刺客!”

护卫蜂拥而入,陆柒也跟着跑了进去。

只见屋子里桌翻椅倒,烛台倒地,帐幔被扯下来。皇帝在屋子里仓皇逃跑,而叶治,手执匕首,紧跟其后。叶治的身旁,则围着十几个早已埋伏好的护卫,不过瞬间,他们的刀剑纷纷架在叶治颈上,将他制住。

喊抓刺客的正是这个假冒的皇帝,他见叶治被护卫抓住,这才停了下来,双手支在膝上,弯腰喘气。

“你!你不是皇帝!”直到这时,叶治才发现,眼前的皇帝是假冒的。他不过是一个与皇帝长得极为相似的人而已。叶治气急败坏,“皇帝呢!他在哪!”

“你这歹徒,竟敢质问我!”假冒皇帝有护卫护着,有持无恐,“皇帝去哪还要向你汇报不成?不过,看在你就快要死的份上我就告诉你,皇帝还在咸阳呢,根本没来高奴县!”

叶治红着眼看着冲进屋里的陆柒,嘶吼道:“这是个陷阱!”

陆柒点头,“你若没有歹心,是陷阱又如何。叶郡守,一步错,步步错。”

“哈哈哈,我以为我算计了别人,却不知竟被别人算计。我应该想到,破案无数的陆柒岂是好有糊弄之人,就算真得心怡葵儿又如何,你公私分明,又怎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女子乱了心神!”

叶治仰天长笑,笑中带泪。

吴发和小端也走了进来,厉声喝道:“叶治,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知悔改!”

“你们两个狗辈,就知道狂吠!”

“刺杀皇帝,定是死罪!死到临头,你还如此猖狂!”小端气得鼻子都歪了。

叶治冷笑一声,大吼道:“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乃我一人所为!如今事情败露,我自当……”话未说完,叶治突然伸手击倒身边的一个护卫,抢来他手中的剑,对着自己的脖子一刎,当场血溅四方,气亡倒地。

所有人都怔住了,只有陆柒懂他。

直到最后一刻,叶治还想着保住皇长子扶苏。他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因为那晚他在他面前提起过皇长子,现在事情败露,叶治愿意以命抵罪,不想牵累皇长子。

陆柒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他们将叶治的尸身抬走,才回过神来。

“陆令史,恭喜你!此次瓦解刺杀皇帝的大阴谋,你功不可没。此次回去,我定当如实汇报,陆令史就等着嘉奖吧。”吴发是性情中人,走之前,他豪爽地拍着陆柒的肩膀,承诺会为他邀功。

陆柒只是笑笑,并不应答。

吴发猜到,他在想叶治的事,便安慰道:“他犯的是大罪,不是五马分尸便是凌迟处死,总归是不可能有个全尸的。陆令史还是别有替他收尸的心思,免得……惹来一身是非。”

“嗯,我知道。”

“此次我们回去,不知何时还会再来高奴县。陆令史的喜酒我们怕是赶不过来吃了,我在这先为你贺喜了。”吴发拉着小端,要为陆柒道喜。

陆柒愣住,“什么喜事?”

“嘉奖令下发之日,便是陆令史与胡家姑娘的成亲之日,陆令史不知道?”

陆柒怔住。他回到高奴县后,未曾见过胡姬,就连胡致也没碰到几回。没想到自己的婚事已然定下,他身为当事人不知道,反而让吴发他们打听到了。

陆柒尴尬地笑笑,算是应承下来了。

吴发和小端走后,曹阿虎便嚷嚷着要与陆柒同一天成亲。陆柒心里还想着叶治的事,懒得与他胡闹,只说了句“随便你”,便不理他。

半个月后,咸阳那边传来消息,跟随叶治的其他余孽都被抓住,全部秘密处死。叶治被处死后,挫骨扬灰,叶家无人敢去收尸,他的尸骨也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又过了半个月,咸阳的嘉奖令发下,陆柒从令史升为卒史。

陆柒换上黑色喜服,前往胡家迎亲。曹阿虎也喜滋滋地去了竹里,迎娶牵儿。

秦卓身为大哥,多喝了几杯。醉之前,他交待陆柒和曹阿虎:“为吏之道,必精洁正直,慎谨坚固,审悉毋私……无论何时,都别忘了,我们是秦国官吏,定要守住为吏之道,不忘为吏初衷!”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