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点将!”

“喝!喝!喝!喝!大秦万胜!大秦万胜!风!风!风!”

河间之北,狼山雄关!

作为大秦年岁最轻的雄关,狼山关落成至今还不满两周岁,可它却早已是大秦声名最健的北塞要冲。关城、将作、矿区、卫城,四位一体,将整座雄奇狼山打造得如铁桶金箍。

这里四季喷吐着黑烟,这里漫山耸立着岗哨,这里是墨家奇技对国之伟业的利害缩影,传闻位列墨家九师之一的泰曾在游关之时放出过豪言,许一只狗五千民夫,这只狗也能在这里阻挡住十万大军,不使大秦国土有失。

这句话确实是泰说的。

那时李恪北上燕然,赵高李斯在阿房朝宫发起政争,用诽谤李恪和扶苏的方式攫取一胜,把李信赶下了国尉尊位。消息传到河间,正在狼山大营主持将作三期扩容的泰义愤填膺,才会口吐这种讥讽之言。

然而话虽闲话,但狼山关汇集墨家工业精粹,在质量和设计思路上远远超出大秦现有的关隘水准却是不争的事实。

它的关城坐落在幽深曲折的狼山谷道两侧外沿,不分前后,二关并联。

关城高达八丈,主体以黄土搅拌米汁鱼胶,蒸煮后夯实、凝固,再在外膜贴以一尺厚的青石墙砖,防止风化,论高、大、厚、实,皆将秦人引以为傲的函谷关远远甩在了身后。

除此之外,墨家还在在狼山南北突石重崖之地设置哨台,共三百二十七座,各备烽火、龙门、射台、望楼,以全方位的立体式防御思维包裹住整座狼山,对内部的墨家将作和少年营形成层层保护,使敌人全无潜入渗透之可能。

在大秦的籍册地理中,这里被称作狼山大营,在墨家的内部记录中,这里又被称为与恒山的【南苍居】并列,共称墨学心腹之地。

而今天,这里又成了蒙恬的点将台。

始皇帝三十七年,四月十六。

无垠的野原上,有二十万北军齐聚山北,有无数面将旗迎风而招,北地涉,九原董,云中司马,破狄陈,还有代主执军,高举河间李大旗的韩信与乌鹤敖……

除了历来司守大营的王离,北伐众将当中,唯有整备缓慢的杨奉子被蒙恬剔除在外,勒令回师,余者,齐聚!

这是如今大秦装备最精良,战历最丰富的强兵健卒,他们将共同去执行一个伟大的任务,平灭东夷存世的最后一个政权,吞并一个比大秦历史更悠久的民族。

蒙恬深吸了一口气,振声高喊:“王军!北向!”

“大秦万胜!大秦万胜!风!风!风!”

“校尉信,出列听令!”

蒙恬铿锵的军令通过飞驰的令兵传递到阵列最东,与乌鹤敖策马并立的韩信愣了半晌,有些不敢确定蒙恬所唤是否是他……

“军师校尉信,出列听令!”

又一个令兵飞驰而来,打着马在韩信面前转悠了三圈,乌鹤敖用马鞭捅了捅韩信的腰,轻声说:“假令主,上将军唤你呢,还不上前?”

韩信指着自己的鼻子:“上将军唤的是军师校尉,而我不过军侯之职,虽恰是同名,但必不是……”

他的声音还未落下,第三道请将又下来了。

“河间莫臣,代主行令,军师校尉信,出列听令!”

这将点的……三声不应可是要军前问斩的!

韩信连话都来不及说完,一夹马腹飞奔向将台,眼看着第四波令兵就要策出,人未到,声先至!

“臣,河间莫臣,军侯韩信听令!”

一声长音腾空,韩信勒马扬蹄,顺势滚鞍,只听到哗啦啦甲叶碰撞,他已经双手抱拳,单膝跪在了将台。

蒙恬淡淡扫了他一眼。

“御令!河间莫臣信,代主执符,扬威西域,论功爵晋左更,除校尉,仍听命河间,此令,始皇帝三十七年,孟夏。”

韩信大喜拜谢:“臣,敬谢君恩!”

“北伐月氏,得功者巨,一应封赏皆有国尉府不日下发,只因你别有重任,才由本将代为传令,切记安抚好西征诸部,勿使生乱,你可知晓?”

“嗨!”

蒙恬点了点头,又令:“破狄将军旦,白于校尉敖,出列听令!”

旦与乌鹤敖飞马疾出,与韩信一道拜于阵前。

“此战北向,本将着意由信君代李河间行令,执掌前驱,麾下破狄铁骑一军,副将陈旦;白于精骑一部,校尉嬴敖,星夜驰援,自南破袭头曼。信君,可敢接令?”

韩信难以置信地看着蒙恬,直到旦和乌鹤敖同时捅了捅他的后背,方才如梦大醒。

“臣,誓不辱命!”

蒙恬没有再看他,抬起头高声正令:“司马云中!”

“臣在!”

“前驱今日拔营,大军后日启程,你部为大军前军!”

“得令!”

“涉北地,董九原!”

“臣等在!”

“你二部分列左右,护军侧翼!”

“得令!”

“其余各部共为中军,由本将军亲领!”蒙恬猛地抽出宝剑,斜举向天。他高声道,“承大秦之志!秉陛下之愿!大军北向!不破匈奴!誓!不南归!”

“不破匈奴!誓不南归!”

“不破匈奴!誓不南归!”

“不破匈奴!誓不南归!”

……

大军出征,军中司马要着紧清点辎重和战备,将军莫府要排定各军的行序,行速以及每日的行进里程,个中事物纷繁复杂。

所以即便一应物资都已经在狼山大营中准备妥当,可蒙恬依旧将大军拔营的日期放在了后天。

而韩信麾下则不同。

无论是大秦的铁骑军还是河间精骑诸部,他们都是基于快速反应的需求建立起来的军队,其创建之初的要求就是如游牧控弦一样,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他们的辎重历来一分为二准备,其中三成常年储备在骑卒的战马上,规模数量可敷十日之用,剩下的由专门的辎重队和大军相合,在休整时供大军补充。

所以誓师大会之后,韩信麾下其实就已经完成了出征的准备。

不过韩信对这场战事有更大胆的判断。

他把行程压到日中,带着属于他的两万骑卒直入到狼山大营,仗着东道之利打开了让整个秦军都感到垂涎的军库和马厩。他要求每个骑卒改作一人两骑,并把随身辎重增加到二十日,粮草则需备下三十日之用。

乌鹤敖兴奋地直舔舌头:“假令主,你是不是打算独吞军功,这一路都不与大军汇合了?”

“这得看尊上那头与头曼战得如何……”韩信摇了摇头,“尊上占优则我等自然顺势平灭头曼。可若是尊上势弱,则我等要用麾下打开通路,护着尊上和殿下转战他处。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大量的物资备用,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上将军的大军身上。”

乌鹤敖认同点头,点着点着,突然不怀好意地扫了旦一眼。

“假令主,此人不是河间将佐,论军职还高你一等。事到临头,你打算如何说服他?”

“陈将军……”韩信笑着拍了拍乌鹤敖的肩,“放心吧。此次我若是代上将军行令,他或不会听从。但我此番仍是代尊上行令,河间李字帅旗之下,陈将军是可信之人……甚至于比起你我二人,他更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