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咸阳。
城内挂满了白绫，街道上一片萧瑟。
不时从各处传来阵阵呜咽声，整座城市陷入一片哀伤之中。
战败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回来了。
整整二十万大军覆灭在成都城下，主帅桓齮战死。
此等大败想瞒也瞒不住，瞬间引起朝野震动。
想当初为了能一举攻陷大汉国都，派出的二十万大军可是秦国精锐中的精锐。
将士几乎都是由老秦人组成，有相当一部分还是咸阳城内的青壮。
如今大军一朝被灭，最直接的后果便是城内几乎挨家挨户都在发丧。
一时间哀鸿遍野，恸哭声不绝于耳。
民心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而朝堂之上也不例外。
章台宫内，气氛极为凝重。
王座之上，秦王政一言不发，目光从百官身上一一扫过。
良久后，威严的声音从王座上响起。
“汉国不日就要出兵，诸位难道就没有良策拒敌吗？”
然而话音落下却无一人说话。
所有人都尽量缩起身体，压低脑袋，生怕会被点名。
如今负责把守秦岭一线的部队仅有三万人，就连抵挡来自南郑的攻势都勉强。
更遑论汉军还可以顺汉水而下，只需三四日便可直达咸阳城下。
而大秦的所有战船此前早已经投入到偷袭成都的战役中去，一艘都没剩下。
随着大军覆灭，如今战船全部落入汉军的手里，根本就无力抵挡来自汉水的攻势。
如此恶劣的局势，只怕是孙武、吴起再生也没辙。
见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说话，秦王政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目光最终落在了文官之首甘罗的身上。
“右相可有对策？”
甘罗似乎早就预料到会被点名，无奈下只好出列说道，
“启禀大王，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让王翦速速退回函谷关坚守。
“同时抽调一部分兵力回来拱卫咸阳。
“如今已是深秋，如果我等能抵挡住汉军两月，待寒冬来临时汉军自退。”
甘罗没有说明年春天要是汉军再来该怎么办，因为要是抵挡不住敌人的这波攻势，就没有以后了。
秦王政闻言思忖半晌后，这才无奈点头，
“准奏！”
声音中透着一抹无奈与疲惫，已经不复之前的威严。
……
鲁关之下，秦汉两军对峙的战场之上，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战争之残酷远超想象。
中军高台之上，就连一贯骁勇的王贲也露出疲态。
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斗，一旦战败，汉人便能发兵直取函谷关。
而一旦丢了函谷关这个最重要的门户，整个关中平原就彻底暴露在汉军的眼前。
然而如此重要的一场国战，局势却越发对己方不利。
这些日子，汉军的回回炮、箭楼、八牛弩频频发力，射得前方的将士们都不敢抬头，终日躲在战壕里。
再这样下去，军心就要崩了。
所幸最近几日，汉军的攻势有所减缓，让他们得以缓口气。
想到这，王贲下意识望向一旁的父亲王翦。
发现对方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威严，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担忧。
王贲心下微动，沉声说道，
“上将军，汉军这几日攻势减缓了，也许他们的弩矢弹药不够了。”
军中无父子，唯有上下级关系。
然而让王贲意外的是，父亲王翦没有开口，只是从怀里抽出一封密信递给他。
王贲接过看了几眼便旋即愣住了，吃惊地说道，
“驻守新郑的大军居然被汉人剿灭了！”
也不怪王贲吃惊，新郑那边可是驻扎着整整三十万大军。
虽然大多都是三晋的降卒，但也不乏王龁手下那三万精锐，而且还有大将蒙恬为副。
相比之下，汉军只派了区区三万兵卒东进，双方实力相差悬殊。
十个打一个都会输，这王龁与蒙恬难道是头猪吗？
相比起王贲的惊怒，王翦表现得沉稳多了。
他望着汉军的驻地，目光深邃，不急不缓地说道，
“不出意外，汉军这是意图让我等放松警惕，好等新郑那边的援军到来，对我军两面夹击！
“这套战法似曾相识，倒挺像一位故人的手段。”
说话间，王翦脑海里回忆起一道身影。
当初秦赵之战时，此人就曾施展诱敌深入之计，击败了秦国大将王陵。
后来自己走马上任，依靠着兵力的优势与对方多番周旋也未能获胜。
最终还是靠离间之计将此人调离前线，大军才得以顺利灭赵。
只是后来听说此人已经被赵国王室处死，又怎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就在王翦思索之际，耳旁传来王贲的声音。
“上将军，既然新郑那边已经指望不上，咱们还等什么？
“速速撤兵吧！”
王贲急了。
新郑距离鲁关只有数日路程，要等汉军整编好后北上，到时候他们可就真的要被两面夹击了。
“愚蠢，你以为想撤就能撤得了吗？”
王翦收回目光，扫了王贲一眼，斥责道，
“你信不信我大军一旦撤退，对面的敌人就会立马扑过来紧咬不放！”
“这……”
王贲久经沙场，当然懂得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刚才只是一时心急才没有想起，现在经父亲一顿呵斥，顿时便冷静了下来。
他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末将愿意领兵留在这里死守，掩护上将军先行撤退。”
“哦？”
王翦望向对方，沉声说道，
“说说你的计划。”
“末将打算用增灶之计迷惑汉军，让他们以为我大军主力一直在此。
“如此一来，上将军便可带领大军主力轻松脱身。”
王翦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这些年他一直南征北战，两父子并没有太多机会见面。
直到这次他领三十万大军出战，两父子才有机会在军中相聚。
王翦心中不由一阵感慨。
数年不见，儿子王贲如今已经褪去了青涩，不再是昔日那个莽撞的少年了。
即便留下来就意味着十有八九会战死，但王贲还是毅然选择留下。
这让王翦不由刮目相看。
雏鹰终究要展翅高飞！
儿子终究还是长大了，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好样的，不愧是我王家的子孙！
王翦伸手重重地拍在了儿子的肩膀上，眼中罕有地露出一抹柔情。
“我留下三万精锐与你，你只要在这里坚守三日便可。
“三日后，你立刻领兵返回，不要有丝毫犹豫！”
感受到父亲语气中浓浓的关切之情，王贲心中感动。
这代表了父亲对自己的认可，激动之下大声说道，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