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机关城内，人影绰绰。
诸位统领齐聚一堂。
“不知巨子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看人都来齐了，徐夫子拱手问道，
阴影之中，被斗篷包裹着的秦舞阳缓缓转过身来。
他整张脸都隐藏在黑色兜帽里，让人无法看清表情，捉摸不定。
略显沙哑的声音自兜帽中传出。
“秦国向我墨家发出邀请，希望墨家能与他们联合，携手一同对付汉国。
“此次我找大家前来，是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此事不妥！”
秦舞阳刚说完，为首的班大师便首先表示拒绝。
“秦人乃虎狼也，这十年来不断四处征讨，接连灭了韩、魏、赵三国，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如此暴秦，我等岂能助它？”
此言一出，立马得到了其余墨家统领的应和。
“不错，秦人残暴，我等不可助纣为虐！”
“道不同不相为谋，秦人最喜发动战争，与我墨家理念实在是南辕北辙。”
“反倒是汉国这十年来鲜有发动战争，听说当地百姓都能吃饱饭呢。”
“一派胡言！”
听到有人居然敢公然称赞汉国，秦舞阳顿时就坐不住了。
“汉王残暴，本巨子早年在西域时便有切身体会。
“如此暴虐之徒，又岂会造福百姓？”
“再说了，荆轲与高渐离两位统领皆死于那汉王之手。
“此等血海深仇，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见秦舞阳如此激动，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只好默不作声。
毕竟荆轲与高渐离死于汉王之手乃是事实，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除了那些与两人要好的统领仍旧对此事耿耿于怀外，其余人已经不怎么怨恨了。
毕竟是你先动手去刺杀对方的，难道对方还不能反杀吗？
杀人者人恒杀之，此乃千古不变的道理。
这很公平。
但无论是耿耿于怀的，还是不怨恨大汉的，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同意与秦人合作。
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是出身三晋，秦人灭了他们的祖国，他们早就恨死这秦国了。
还指望着他们能与秦国合作，怕不是在想屁吃。
秦舞阳见此情形，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自从当年刺汉失败后，他在墨家的声望便每况日下。
听说不少人还曾私下抱怨他独断专行，当年就不应该贸然行事。
如今十年过去，他的声望仍旧无法恢复当年那般说一不二的程度。
要是再不想个办法，恐怕将来还会有人跳出来挑战他的巨子之位。
果不其然，这番担忧很快就成了现实。
就在众人保持沉默之际，班大师再度开口。
“巨子此言差矣，先不提荆、高两位统领之事，就说那汉王是否残暴。
“老夫此前曾与不少分布在汉国的弟子交谈，他们都说大汉那边比中原还要繁华。
“百姓们丰衣足食，甚至有些地方还夜不闭户。
“这些似乎与巨子所言有很大出入，不知巨子作何解释？”
秦舞阳略一错愕。
旋即双眼微眯，死死地盯着班大师，冷声问道，
“不知班大师此话是何意？
“难道是指责本巨子胡言乱语，惑乱视听？”
此言一出，场上气氛顿时变得凝固。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然而出乎秦舞阳的预料，班大师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继续说道，
“老夫不敢，只是这十年来，汉国除了发动一次小规模战争覆灭了楚国后，便没有再发动战争了。
“不仅如此，我等也没听说汉国发生民变、叛乱之类的消息。
“如果汉王真如巨子所言的那般不堪，那整整十年了，为何汉国不乱？”
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顿时让在场众人都醒悟了过来。
对啊，要是那汉王当真如巨子说的那般残暴，百姓如果真的民不聊生，早就应该起来造反才对。
汉国又怎么可能会被强大的秦国视为头号大敌呢？
想到这，在场所有统领都将目光聚焦在秦舞阳的身上。
不解、困惑、怀疑。
不一而足。
秦舞阳顿觉压力山大，看向班大师的目光越发不善。
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老东西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难。
而最难堪的是，秦舞阳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到一个像样的借口来反驳对方。
毕竟汉国这些年的发展有目共睹，墨家在大汉各地也有弟子潜伏。
有心人只要随便找个弟子来一问便知，他想黑也没地方黑去。
索性一挥袍袖，冷冷说道，
“班大师既然怀疑本巨子的诚信，那为了自证清白，在下唯有将巨子之位让出。
说罢从背后抽出一把漆黑色的宝剑，朝班大师递去。
“此乃墨眉，还请班大师收好，将来另择贤能。”
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要是对方敢接，那便坐实了对方逼迫巨子让位，名声一下子就臭了。
要是对方不敢接，他秦舞阳便能继续霸占巨子之位。
果不其然，当秦舞阳直接将墨眉递过来时，班大师面色巨变，反而后退几步，拱手说道，
“老夫并非质疑巨子，还请巨子收回墨眉。”
“班大师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秦舞阳闻言，冷冷一笑，看向班大师的目光一片冰冷。
班大师嘴唇蠕动了几下后，只好无奈地说道，
“老夫正是这样想的，还请巨子不要误会。”
“那好吧。”
一挥手，秦舞阳还剑入鞘。
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之际，却不料秦舞阳又继续说道，
“不过将来要是班大师觉得在下这个巨子当得不称职，或者你老人家想当这个巨子，还请当面直言。
“在下一定会将墨眉双手奉上。”
此话一出，刚刚才缓下来的气氛瞬间再度凝固。
这番话乃是诛心之言，即便对方真有着想法，听完这番话后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班大师何曾受过此等羞辱，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涨红，气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秦舞阳见状，这才挥手让众人退下。
一场聚会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