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等三人被衙役架着绕过贪兽照壁,进大门过甬道,再过仪门,穿大堂、二堂直到三堂,三人原以为乡民已被挡在衙门之外,尚想歇歇,却听那暄闹的人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近。

冯万行脸色惨白道:“快跑,快跑。”

黄梅身体胖大,喘的如牛一般,摆摆手道:“你,你们走吧,我就,死,在这了。”

话未说完,乡民们已经到了,将三人团团围住。前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后生,举着扁担照着许文成就是一下子,疼的许文成嗷的一嗓子,嘴里还不服:“欧打朝廷命官,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打的就是你们这脏官。”

冯万行急的大叫:“我是外县的,没我的事。”

眼见得棍棒齐下,有人大喊一声:“住手!”

黄梅此时也挨了一下,好在肉厚没怎么着。他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是谁救了他,是不是府里知道了动静派兵来了。却见喊话的人正是吴荣烈。吴荣烈走过来道:“黄大人,我是已经不要这条老命了,但你的命也不想要了么?今天你若不除为百姓除此两害,我吴荣烈可以撒手不问,但我拦不住这些百姓。黄知县,父母官大人!你在平阳县已经呆了八年了,已经捞了不少银子了,你若是还不想撒手,还坚持要对百姓敲骨吸髓,恐怕难过今天。”

黄梅看看这阵势,周围的乡民各个横眉立目,恨不得立时冲上来把他撕了,只得苦着脸道:“好好,一切照往年旧例,今后因循不变。可以么?”

“旧例本就不合国法,也是盘剥百姓。与去秋新例相比,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要改就得改彻底,出借息谷要给够五十斤,还谷加筐六十斤为一称。谷息按我朝借贷之规,不同年景年息也不相同。另外,升尾银子也要按市价折换。去年竟以百倍征收,你还有父母官的怜民之心么?”

黄梅一连声称是。

“口说无凭,你写下来。”

黄梅一愣,略定定神,眼珠一转,又说道:“此事重大。我需报上官批准方可立下字据。”

小后生用脚使劲一踢黄梅的屁股:“加倍勒索我们的时候,你怎么不报,让你按着朝廷的法子正儿巴经的收粮征赋倒要报了。”

围着的乡民又哗的一声大乱。有人大喊:“和这贪官有什么道理可讲?将他打成肉泥,我去顶罪。”

有人气愤的叫道:“我们日日忍饥都是这脏官害的,今日让我打死他,以解心头之恨。”

吴荣烈听的群情激愤,怕自己控制不住局势,真有人忍不住上去痛打黄梅,砸了县衙,那可是不赦的罪过。急忙喊道:“李小牛,去拿笔墨纸砚来。”

一个精壮汉子从人群

里钻出来,在屋中翻腾了一会儿,三堂是县官办公起居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了文房四宝。几个人上来,研墨的研墨,铺纸的铺纸。吴荣烈道:“黄大人,请吧。”

黄梅看看周围,只见站了一屋子的农汉,却不见一个衙役,知道事情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想不动笔也难过今天这一关,咬咬牙提笔写道:“今后民于春荒时借贷官粮,一率按我朝律例,出借米谷除被灾州县毋庸收息外,收成八分以上者,仍照旧例每石收息谷一斗;七分者,免息;六分及不足五分者,除免息外,六分者本年征还其半,来年再征另一半,不足五分者缓至来年秋后再征。灾民所借籽种口粮,夏灾借给者秋后免息还仓,秋灾借给者次年麦熟后免息还仓。出借官粮,按去筐实称斤数计数;民还息谷,不收折耗。”黄梅写完,缓一缓手,又写了照市价交升尾银子的告示。写完将笔一丢道:“吴荣烈,你看行不行啊。”

吴荣烈不理他语中讽刺之意,将告示拿到手中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道:“后面再添一句:黄梅旧例,盘剥过甚,百姓实难承受,本官怜惜乡民,特立此文牌告示。”

黄梅犹豫一下,又将此句写上。吴荣烈手拿告示又细细看一遍道:“这才是好父母官。请黄大人加盖官印。”

黄梅恨恨道:“官印在刚才混乱之中丢失了,找不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