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显得有些意外。
怔在原地了好一阵,嬴政才略微舒缓了心情。
因为嬴政还并不想现在就表露自己的身份,他担心秦风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后,对待自己的态度会有变化……
嬴政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秦风变成嬴子昭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意味深长地看了秦风一眼,嬴政沉沉地吐息了一口,仿佛是在内心叹息着。
秦小子啊……
朕又何尝不想和你相认啊?
但眼下你父亲扶苏远在上郡,朝堂之上的群臣本就各怀私心……
若是朕此刻与你相认,朕怕你还应付不了复杂的局势!
再等等,等待些时日,让朕好好教给你,等朕把你教成真正的帝王之才!
嬴政的内心掀起一阵波澜。
掂量着手中的金笔,嬴政慈祥地说道:“秦小子啊,你可知道陛下将这御笔赏赐给你,有什么深意?”
秦风面对嬴政递过来的金笔,有些忐忑,“赵老伯,这,这也太贵重了吧?我怎么受得起啊?”
嬴政拉起秦风的衣袖,把金笔往秦风的手心一置,“陛下赏赐你的,谁敢说不?拿着!”
秦风刚握住笔杆,便觉得一阵惊奇。
这支金笔也太重了吧?
秦风不由得地也掂量了两下。
嬴政嘴角一撇,说道:“秦小子,怎么样?你觉得这支御笔重不重?”
“重!太重了哇!”
秦风咂咂嘴,“想不到陛下居然平日用这么重的笔批阅奏章啊!”
嬴政语重心长道:“这就对了,秦小子,陛下用这支御笔批阅的,可都是大秦国事。
“黔首民生、政务兵事、钱两粮草……甚至平民百姓的生杀予夺,都在陛下这支御笔的勾画之间啊!
“秦小子你说,这支笔若是不重,那能行吗?”
秦风听着嬴政的话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赵老伯,我明白了,陛下将这支笔赏赐给我,是想让我做事要慎重!”
没办法,秦风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一层。
因为在秦风的心目中,赏赐给自己这支御笔的人,可是千古一帝,大秦始皇帝嬴政啊!
秦风做梦也不敢想嬴政对自己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深意……
嬴政闻声微微一笑,背着两手,满脸满是欣慰的神情。
其实个中深意,秦风并没有完全领悟。
二十五年前。
雍城。
二十二岁的嬴政终于迎来了加冠亲政的时刻。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嬴政便用着这支御笔,决断着大秦各郡的大大小小之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继晷焚膏,绝无中断……
这支御笔对嬴政来说,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
甚至在某种层面上,可以说是皇帝权力的象征!
现在嬴政把这支御笔传了秦风,更是代表着一种帝王的传承和递继!
“秦小子,你觉得陛下是在告诫你行事要慎重,你这么想也不错……”
嬴政望着秦风,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忽而哽咽了起来,“好,好好拿着吧……”
秦风见状,急忙问道:“赵老伯,您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风沙迷了眼睛。”嬴政拂袖遮掩着。
“赵老伯您放心,这可是陛下赏赐的,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秦风兴奋道。
“好好拿着,就好……”嬴政低沉着嗓音道。
秦小子啊,朕其实是想让你明白这帝王之权的分量啊!
……
庄园之中。
秦风搀扶着嬴政在庭院里散步。
和煦的微风拂面而过,祖孙二人显得很是惬意。
嬴政的脸庞上不时地流露着慈爱的神情。
“秦小子啊,今日你去王绾府上赴宴,和王绾交谈,你觉得王绾这个人如何?”
嬴政命王绾设宴款待外邦使臣,也将秦风一同邀去,以让秦风见见世面。
嬴政自然也知道,王绾对秦风的态度一定是毕恭毕敬。
此刻,嬴政正好想听听秦风对示好的大臣有何看法。
秦风随口说道:“赵老伯,王绾大人上次和您一同前来的时候,对我表现得很谦逊,言语之中似乎有示好之意。
“今日在王绾大人的府邸,王绾大人更是礼待有加。总的来说吧,王绾大人这个人沉稳老练,也不失仁风儒雅,只是……”
秦风说到这顿了顿。
嬴政问道:“只是什么?秦小子你接着说。”
秦风眉头一皱,说道:“只是我不明白王绾大人为何要对我一个工籍的平民如此恭敬……
“我只知道是凭借赵老伯您的面子,但是我又担心会给赵老伯您惹上麻烦。
“而且此事一定没有这么简单,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王绾大人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还没想到罢了……”
嬴政闻声,和善一笑,摆手道:“哎,秦小子你这就不用担心了,不会给我惹什么麻烦的。”
嬴政说着伸手揽住了秦风的肩膀,祖孙两人朝游廊走去。
“秦小子啊,你想得很对啊!就是要这样想问题……
“那些个王公大臣,个个都是老谋深算,万万不能因为他们对你恭敬有加,你就觉得他们是真心实意地臣服,和他们相处,万事都要谨慎!”
“嗯,赵老伯,我明白。”
秦风点点头,“可是,赵老伯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王公大臣怎么会跟我有关系呢?”
秦风有些愕然。
赵老伯跟我说这些干啥?
我怎么会跟那些朝廷的高官大臣们相处?
嬴政随即神秘一笑,道:“那可不好说,万一呢?”
“额……”
“好了好了,秦小子你记住待人要谨慎就好了,不仅是对那些大臣们,就是寻常的人你也要留个心眼啊!”
嬴政和庙堂的大臣们相处多年,对他们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
嬴政自然也懂得为君之道,恩威并施的驭下之术。
如今嬴政便有意无意地朝秦风传授着,当作是后继之君一般传授着……
秦风以为嬴政是在教诲自己做人的道理,感动道:“赵老伯,您放心,我知道的!我会牢记您的教诲!”
嬴政欣慰一笑,顾而言他道:“好好好,这些道理你明白就好。
“秦小子,你那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倒是说得格外精辟啊!”
“赵老伯您可别夸我啦!我那也是胡乱说的……”
……
日光和煦,景致明媚。
秦风搀扶着嬴政在庄园的花苑里散着步。
嬴政闲谈似地说道:“秦小子,滇国派遣使臣来,进贡议和,自请为藩属,这件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嬴政一来是想问问秦风的意见,二来也是想看看秦风处置这些外邦政务的能力。
秦风思索再三,说道:“赵老伯,现在我秦军在西南夷的战事应当是连战连捷,因而那些外邦蛮夷闻风丧胆,赶来求和。
“不过无论议和成功与否,我大秦锐士都是无往不利,西南夷都已经是我大秦的囊中之物了。”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连连点头,“嗯,秦小子你言之有理,接着说。”
“赵老伯,我是这样想的,但是既然那些外邦诸国有意求和,也不失为一种好事。”
“哦?何意?”
秦风道:“西南夷地势崎岖,兵凶战危,又劳民伤财,既然诸国自请为藩属,我大秦正好顺势而为,就看他们进贡的供奉如何了。
“而且将西南夷各国揽为藩属,不仅世享供奉,和将其吞并又有何不同呢?而且我大秦仁义之名将远播海外,也免了战事的钱粮耗损。
“等往后我大秦恢复了元气,直道、长城、皇陵的营建都已完备,想彻底将西南夷纳入版图,还是一句话的事?”
“哈哈哈哈!”
秦风话音刚落,嬴政立马放声一笑。
欣慰地望着秦风,嬴政满意道:“好你个秦小子,真有你的!这办法不错!
“顺势而为,既然我军在西南夷连战连捷,那就应了他们议和之请,收为藩属而享进贡,还免了战事的钱粮之耗!”
秦风搀扶着嬴政,咧嘴道:“不过嘛,还是得看看他们的诚意,若是作为藩属国,每年的进贡太少了,那也不行,还不如干脆吞并了!”
嬴政抬起袖口,取出一卷竹简,递给秦风,笑道:“来,秦小子你看看,这是滇国的求和国书。”
秦风有些惊愕,接过简牍,道:“赵老伯,滇国的国书怎么在您这啊?”
嬴政摆摆手,“陛下给我的,让我给参谋参谋该如何应付,给秦小子你看看吧。”
“好嘞!”
正当秦风准备摊开简牍一看究竟的时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英布快步赶来,躬身行礼道:“禀东家、赵大人,门外有两人求见。”
“是什么人?”秦风疑惑道。
英布道:“回东家,那两人并未自报名讳,仅说今日在王家宅邸的宴会上,和东家您有一面之交。”
王家宅邸?
宴会?
秦风眉头一皱。
不对啊!
今天在王绾家吃饭,我谁也没看见啊,只有我和王绾两个人啊!
嬴政却道:“好了,秦小子,既然是旧相识,见见也无妨,你且去见客吧!”
秦风点头道:“好,就听赵老伯的。”
“去,带那两人到偏厅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