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几日。

田璧君每日都会来秦风的庄园里。

美其名曰帮衬秦风作坊的生意,实际上田璧君是想借机跟秦风日益熟络,也好日久生情,早些把姻亲婚事定下来。

今日到了十月的第一天,嬴政也恰好来到庄园,带着秦风和田璧君一道到咸阳城游赏。

只因为今日的咸阳城异常的热闹。

整个长街上都布满了行人。

喧闹的人声宛如山呼海啸,熙熙攘攘的人群攒成一团团,各自围着杂耍观看。

吞刀的、履火的、寻橦的……

走高絙的、挂长竿的、曼衍戏、角抵戏、博戏……

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田璧君搀扶着嬴政走在长街上,俏脸上却难掩惊异的神情。

秦风则背着手跟在一旁,倒显得无所谓。

毕竟秦风在咸阳生活了这么久,这种热闹的集市场面,也已经见过八九次了。

秦风心里明白,今日是十月初一,也就是现在的秦朝时候的春节。

始皇帝嬴政统一六国后,根据斗柄回寅的历法,将十月选定为岁首,十月初一也就成了新春岁旦。

到了这一天,全国的黔首们纷纷祈岁祭祀、驱邪攘灾,拜祭神明、敬天法祖。

京师咸阳里的庆祝场景更是尤为热闹。

“大父!您瞧瞧,那边那耍戏法的在喷火呢!真是太有趣了!”

田璧君搀扶着嬴政,望着远处的热闹景象,喜得合不拢嘴。

嬴政慈祥地点了点头,转而朝秦风说道:“秦小子,你也来看看啊!这么热闹的场景可是不多见啊!

“再者说了,平日里只窝在你那庄园和作坊里能看得见什么?只有现在才能看得到我大秦子民们的世间百态啊!”

秦风闻声咂咂嘴,“知道了!赵老伯,真有您的,出来逛一场集市都有这么多大道理。”

一旁的田璧君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繁华的街景,颇为新奇地到处看着。

“大父!您看,那走高絙的!”田璧君踮起脚尖朝不远处一指。

走高絙在关东齐地是门悠久的民间杂耍。

对于自己家乡的杂耍技艺,田璧君自然是深感亲切。

嬴政闻声,便顺着田璧君裙袖舒展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两根粗壮的柱子中间系着一条绳索,相隔四五丈的距离内,几个艺人正气定神闲地在绳上走着索,引来周遭片片叫好声。

嬴政点点头,和善笑道:“嗯,看见了,绳端而行,当真是了不得啊!

“瞧那些黔首们的衣着,倒是不像是咸阳人,是从外地迁移来的……”

田璧君听着嬴政的话语,逐渐柳眉一蹙,默默地说道:“大父,那些走高絙的艺人……怎么看着像是胶东郡来的啊?”

“哦?是么?”嬴政顿时来了兴致。

只听那走高絙的艺人们突然传来一阵宣告。

“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俺们都是千里迢迢从胶东来的!

“辛辛苦苦赶来咸阳,靠小本事吃饭!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了啊!”

嬴政听见那艺人的话语,朝田璧君笑道:“丫头,你听见了吗?那些艺人的确是从胶东郡来的……

“看来胶东郡的蝗灾之困已经舒缓得差不多了!”

田璧君一听,顿时欢喜更甚,扯着嬴政的袍袖一阵摇晃。

“真的吗?太好了!大父您说的话肯定不会有错的!胶东一定是没事了!谢谢您,大父!”

嬴政朝秦风看了一眼,沉声朝田璧君道:“哎,丫头,你答谢我做什么?胶东蝗灾之所以能解除,那都是你夫君的功劳啊!

“丫头你要谢啊,还是谢你的未来夫君吧!”嬴政说罢,朝秦风挑眉使了个眼色,“秦小子,你说对不对啊?”

秦风和田璧君同时显得很是尴尬。

“额……赵老伯……您这也太……”秦风脸上皮笑肉不笑,只得别过脑袋去观赏杂耍,缓解尴尬去了。

而田璧君也更是羞怯得一脸腼腆,低垂着螓首,柔声道:“大父,您怎么这么说……”

田璧君说完,便忸怩着朝长街另一侧走去。

嬴政见状,便领着秦风也跟了上去。

“大父,您看这是投壶的吧?”

没过多久,田璧君就被眼前的投壶吸引了注意。

嬴政昂首挺胸,点头道:“嗯,这就是投壶,走!咱们看看怎么玩的!”

嬴政说罢朝着人群一招手,对着为首的小贩喊道:“你家这投壶可有彩头?是怎么个投法?”

嬴政也清楚,投壶算是一种游艺赌赛,自然要有相应的彩头才有趣味。

为首的小贩见来了生意,忙点头哈腰地招呼道:“几位客官,规则是这样,一钱一支箭,投中壶口便是中,中箭的难度越大,彩头越好!”

嬴政喃喃道:“一钱投一次,还挺划算,丫头,来试试?”

田璧君虽然很感兴趣,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顿时觉得有些紧张,俏脸涨得彤红,“大父,我,我不行……”

嬴政微微一笑,道:“丫头,这很简单,来,我给你打个样!”

“秦小子,付钱!”嬴政大手一挥,便从那小贩递来的箭筒里取出一支。

“嗖——”

嬴政一手扯着宽大的袍袖,旋即将手中羽箭掷出。

羽箭在众人的面前划过一道弦月般的弧线……

“啪嗒——”

羽箭却无力地坠砸在了地上。

众人顿时一阵唏嘘,“嗨呀,差一点!”

“可惜了!都快要触到壶口了!”

嬴政见状,显得有些失落,“这壶口也太小了吧!这如何投得进去?”

嬴政不服输,又继而连三掷出几箭,都纷纷落空。

“不投了!退钱!”嬴政眉头一皱。

那小贩的脸上却映现着狡黠的笑意,摆手道:“客官,这可不行啊,箭筒您都拿了,怎么能退钱呢?”

嬴政立马不乐意了,“哎你这人怎么胡搅蛮缠呢?这些箭我都还没投呢!怎么就不给退了?”

嬴政自然不是舍不得这些钱两,只是嬴政向来看不惯这些蛮不讲理的商贩。

一旁的秦风眼看着似乎要争吵起来,忙劝阻道:“赵老伯,您别急,我来投,我来投不就完了嘛。”

“秦小子,不是谁来投的理……”嬴政有些不悦。

那小商贩见状,便顺势说道:“哎呀客官,那就让这位少侠来投吧,看这位少侠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定能投中的!”

小商贩的话语之中带着难以掩盖的嘲讽之意。

因为小商贩心里有数,他的这些壶口都是特殊打造的,狭长细小,极难投中。

秦风则是不想让嬴政和商贩争吵起来坏了心情,便直接说道:“好了!投这个壶对吧?”

见那商贩点了点头,秦风便信手一拈,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羽箭。

还未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秦风的手腕轻轻一扥,那羽箭已然簌然而出!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那羽箭径直落日壶口,一阵扑棱棱的晃动,稳稳地斜倚住不动了……

“好!好啊!”

周遭顿时传来一阵拍手叫好声。

嬴政也眉眼一阵喜悦,田璧君更是欢喜得雀跃起来,“秦郎君你也太厉害了吧!”

秦风一昂脑袋,微微一笑,朝田璧君说道:“你想要哪个彩头,去选吧。”

田璧君抿嘴笑着,望着那商贩身后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彩头,田璧君点着指头,饶有兴致地挑选着。

“我要那个九连环!”田璧君翘起纤指,兴奋道。

秦风闻声便一摆手,朝商贩道:“麻烦你,把那个拿九连环取下来吧?”

那商贩看着秦风的投壶技艺,虽然震惊不已,但是此刻心情也已平复了不少。

“这位少侠,你怕是误会了,你所投的壶,壶口尚大,因而难度较低,彩头嘛,自然也低廉了些。

“少侠若是想为姑娘把九连环的彩头拿走,就要投中这个壶才行了!”

那商贩说完,便将身后的九连环取了下来,又朝身旁的几人招了招手。

周围的几人立马心领神会,随即便将一架屏风式样的物什抬了过来。

屏风横架在了投壶和秦风的面前。

商贩一脸邪笑,说道:“少侠,我看你投壶的技艺如此高超,自然是知道这屏风盲投的吧?那就……请吧?”

商贩话音一落。

围观的人群顿时躁动不安,哗然指责起来。

“奸商!奸商啊你!哪有你这样的啊?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人家明明都投中了!居然还不认账!”

“太过分了!你这样的真是大煞风景!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发不了财!”

嬴政看着那商贩无赖的举动,更是怒火中烧。

真是岂有此理!

这可是在咸阳城中,居然就有此等蛮横无理,欺辱黔首之事!

在一旁的秦风看出了嬴政的怒意,忙抢先一步走上前来,“赵老伯,您别生气,看我的。”

朝嬴政安慰了一句,秦风便不动声色,只默默地躬身下去。

转眼又拈起一支羽箭,秦风突然大喝一声:

“喂!你说完了么?不就是盲投么?让开些!

“别说是那个九连环了,今日,我非把你所有的彩头都给你清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