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驿之中。
周苛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双眼有些呆滞。
一会看向赵佗,一会又回过来朝秦风端详着,周苛的面皮搐动着,嘴角也开始有些颤抖。
免除关东的徭役?
这已经不仅是夸夸其谈这么简单了,如此海口绝非常人所能言及的啊!
历朝历代盛行不衰的国本之制,身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三言两语就要将其减免了啊!
如果说这个小子当真有此等能耐,那他背后的势力该有多强盛啊?
怕是连长公子扶苏在场,也不敢这般轻描淡写地言谈吧?
周苛正满心狐疑着,忽而耳边传来着赵佗的怒斥之声。
“混账,你在作甚呢?人家郎君已经许诺于你了,你还不叩谢?”
周苛晃过神来,一抬头便看见赵佗正背着手朝自己嗔责着。
周苛立马傻了眼。
哎?这是何道理?
莫不是赵将军也觉得这位郎君所言不虚吧!
关东之地诸郡的徭役,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减免的啊?
赵佗见周苛迟迟不动弹,接着申斥道:“你此行前来咸阳不就是为民请命的吗?如今心愿已了,还傻站在那?”
周苛这下也不敢置之不理,只能结结巴巴地朝秦风打着拱。
“那,那就多谢这位郎君了……”
秦风挺立着身姿,摆摆手,胸有成竹道:“周大人莫要客气,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周大人放心,徭役可免,泗水子民将不再承受繁重之业,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正经嘛。”
“是是是,郎君所言极是,但愿如此吧。”周苛出言附和着,言语中还是有几分怀疑的意味。
秦风微笑着看着周苛,随即朝周苛对袖一行礼,道:“行,既然此事已有定论,周大人也莫要在牵心挂念了,事已定妥,那在下也就不叨扰了。”
说罢,秦风朝赵佗也恭敬一抱手,道:“赵将军,在下所恭奉之礼已送达,烦请赵将军笑纳,请恕在下先行一步,不敢一搅赵将军与周大人议事了,在下就此告辞。”
赵佗见秦风去意已绝,也不好多加挽留,姑且颔首一应,“好好好,郎君请便。”
周苛也赶紧随着赵佗行礼恭送。
只见秦风从容转身,风度翩翩地退了出去。
秦风刚一走后,周苛立马凑到了赵佗的身前。
压低嗓音,周苛试探着朝赵佗问道:“赵将军啊,方才那位郎君到底是何许人也啊?您为何对他如此恭敬啊?
“而且那郎君三言两语就要免除关东之地的徭役,如此夸夸其谈简直是闻所未闻啊!赵将军,那郎君当真有这本事吗?”
赵佗听着周苛低声细语的问话,丝毫不在意,只平静说道:“周苛啊,你远在泗水,京师咸阳的事你是一概不知,本将如此说吧,那郎君的能耐可远不止此呐!”
“远,远不止此?”
周苛闻声顿时张口愣着。
“赵将军言下之意,莫非那郎君真的能免除我泗水郡的徭役啊!”
赵佗心里却对秦风的本事心知肚明,秦风的真实身份可是大秦的少公子嬴子昭,当今圣上始皇帝目下最看重青睐的皇孙!
将来这江山社稷都是他的,免除区区几郡之地的徭役算得了什么?
赵佗背着手,朝周苛嘱咐道的:“行了,别大惊小怪的了,毛毛躁躁,这些时日你好生候着吧,过不了多久朝廷免除徭役的诏命便会下达。”
周苛大喜过望,激动不已道:“赵将军,若当真如此,属下必当代泗水数十万百姓叩谢赵将军再造之恩呐!”
周苛说着便要下跪叩首,却被赵佗一把搀扶起来,“好了好了,此事与本将无多大关系,依本将看啊,是那郎君看重于你,去吧,时辰不早了,本将有些乏了,这便回府歇着去了。”
赵佗下了逐客令,周苛便也只得告退,只是周苛在离开馆驿时,还在品味着赵佗刚才所言。
“那郎君看重于我?赵将军此话何意啊?”
其实刚才在馆驿之中,赵佗已经察觉到了秦风的爱才之心,对周苛也显出几分招揽拉拢之意。
赵佗心知肚明始皇帝即将安排秦风负责治理岭南之地,眼下正是秦风组建自己的下属臣工之契机。
先前的那位下卿长史王戊,还有文武双全的平准丞韩章……个个都是英杰俊才,赵佗对周苛的才干更是早就熟知,此人治军有能,梳理郡务也颇得章法,实在是难得的干才。
此刻,赵佗见秦风和周苛都已走远,便凝望着馆驿的轩门,喃喃自语着。
“唉,真没想到子婴少公子居然还有此等识人之慧眼啊!将王戊和韩章收于麾下就罢了,现如今连周苛也要将其拉拢……
“看来子婴少公子是在招兵买马,为治理岭南谋划一盘大棋呢啊!”
……
赵佗伫立在馆驿沉思了良久。
如今圣意已决,治理岭南的权柄铁定将交与秦风之手,无论自己再怎么挣扎都已无济于事,败局注定难以挽回了……
不如,自己反其道而行之!
若是自己在陛下御前竭力推崇秦风贤能,如此一来陛下或许能龙颜大悦,在岭南之地对自己另有任用,此举也不失为一种转机啊!
或是自己提前一步将秦风的想法告知陛下,并加以奏请,如此既能博陛下之欢心,又能得秦风之好感啊!
赵佗暗暗下定决心,准备以退为进,当即便着人备马赶赴咸阳宫面君见驾去了。
章台宫前殿。
寺人吉寿尖细的嗓音在御道的上空传响着。
“陛下有旨,宣龙川赵佗赵将军觐见!”
赵佗随即躬着身躯,碎着步子进入大殿,“末将赵佗,参见陛下!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玉阶上,御座之内,嬴政正端着袍袖正襟危坐,面色坚毅着道:“赵将军快快请起吧,此番来见朕,有何事启奏啊?”
赵佗急忙躬身下拜,奏道:“回禀陛下,泗水郡卒史周苛近日进京拜会末将,此人所言之事干系重大,末将不敢擅断,特来奏请陛下!”
嬴政面无表情,道:“赵将军且言说,那卒史所奏何事?”
赵佗听罢哪里敢欺瞒,如实说道:“回陛下,周苛所说泗水郡子民百姓不堪徭役繁重之苦,所盼刑徒之期朝廷能予以延缓。”
赵佗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下意识放缓了些,生怕一不留神会触怒始皇帝龙颜。
嬴政却平静说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卒史尚有此等爱民之心,徭役繁重易致民怨,理当延缓……赵将军,依你之见,意下如何?”
赵佗见嬴政没有丝毫的不悦,顿时有些意外,愣愣地道:“陛下,末将不知国政,不敢乱言误国,那卒史周苛来访时,恰逢少公子……是秦郎君,也在末将馆驿。”
赵佗怕说错了话泄露了秦风少公子的身份,便连忙改口称秦风为秦郎君。
“哦?”
此刻殿上仅有嬴政和赵佗两人,嬴政也不见怪,随即喜道:“秦小子也见那卒史了?
“若是秦小子在,怕是只单单延缓徭役之期不足够,秦小子定然要将泗水郡的徭役免除了,才肯罢休呐!”
赵佗听得一怔,惊叹着,“陛下真是圣明烛照啊!秦郎君的确说要将徭役予以减免!”
赵佗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小心翼翼地补充着。
“启奏陛下,秦郎君不仅要减免泗水郡的徭役,关东之地的徭役也皆要免除……”
嬴政却闻声一笑,满脸温情,和善说着,“哈哈,这便是了,这才是秦小子的性子。
“定然是秦小子看重了那位卒史周苛的爱民之心,秦小子这是有意拉拢那位卒史到帐下啊!”
嬴政随即欣喜不已地起身,兴奋道:“好小子!
“有这番为国为民的仁义之心不说,更有辨才识臣之能,以术拢之而驭下,真是有大长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