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咸阳城。
赵家宅邸。
庭院里端的正厅当中,嬴政正端坐在桌案之后,身旁则是一众宅邸的府仆伺候着,面前的赵佗低垂着脑袋,拱手候在一侧。
嬴政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爽朗笑道:“哈哈哈哈,赵将军啊,朕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真是虎父无犬女,赵将军真真养了个好女儿啊!”
赵佗在身旁显得憨厚地陪笑着,道:“陛下谬赞了,小女那都是胡言乱语,凑巧而已。”
嬴政道:“哎,朕看可不是这样,朕可听说赵将军你那女儿帮你儿赵始出谋划策,让赵始那小子在国尉府出尽了风头啊!那般聪明伶俐,这还不是教女有方?”
赵佗立马拱手,恭敬地说道:“陛下啊,若是说到这教诲有方,陛下之英明才是无人能及啊,子婴少公子与驸马李由随行,更是让李由在群臣面前大博赞誉,子婴少公子的智虑才称得上卓越啊!”
嬴政听着赵佗夸赞秦风之言,内心很是受用,却只拂袖摆手,婉声道:“不然,不然,没准压根就不是秦小子的智虑,是李由那小子自己的想法,也未可知啊?”
赵佗则道:“陛下,此事千真万确,末将可是听闻,不仅如此,子婴少公子还将那中尉署的大小官员驳得哑口无言,能让这么多干吏颜面尽失,子婴少公子前途不可估量啊!”
嬴政听到这,脸上逐渐洋溢起欣慰的笑容,厅房内也不断传出着君臣两人的交谈声。
“哈哈哈哈,赵将军你说得是,那中尉署的官吏可不就是自取其辱吗?”
“避世坊的匠作又如何?跟秦小子比起来还是差远咯!这不就是班门弄斧吗?”
“陛下英明!少公子才情斐然,末将贺喜陛下!”
正当赵佗为嬴政讲述着下人传来的国尉府消息时,轩门外传来了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再看时,只见郎中令蒙毅正带着两位所部郎官疾步走来。
“启奏陛下……”
蒙毅跪地参拜,看见了嬴政身旁的赵佗,蒙毅便也不再多言,等候着嬴政的吩咐。
嬴政果然笑道:“是蒙卿啊,无妨,赵将军是朕的爱将,但说无妨。”
“微臣遵命!”
蒙毅果断上奏道:“启奏陛下,岭南叛军已经平定,特使任嗣不辱使命,雒越军归降,越人臣服,叛军首犯译吁宋和桀骏两人也已伏诛!”
嬴政猛然听蒙毅这般一奏,先是一怔,旋即拍案而起,喜道:“好!任嗣果真有其父任嚣将军之风!年纪轻轻就能擎起如此重任!传朕旨意,着令嘉励,进爵!赐金!”
激动不已,嬴政的内心感慨起来。
秦小子可真是神机妙算啊,没想到岭南局势的发展真跟他预料得一般无二啊!
“臣遵旨!”蒙毅叩首。
此刻,赵佗的心中也猛然平定了下来,听着岭南叛军已经镇压下来的消息,赵佗只觉得胸口那块始终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舒心之余,赵佗也暗自震惊起来。
那子婴少公子到底是有何神通?
为何事态完全被其掌控啊?
随即不敢细想,赵佗赶紧称道:“末将恭喜陛下啊!如此捷报,真乃天大的喜讯啊!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赵佗阿谀奉承的话语在嬴政的耳边飘**着,但是嬴政渐渐思忖着,眉头却逐渐皱了起来,丝毫没觉得有几分收复失地的欣喜。
因为嬴政知道虽然岭南已经平定了,但是毕竟斩杀了译吁宋和桀骏两个叛军首犯,这两人在越人部落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在雒越军中的威望也亦然。
如今译吁宋和桀骏已死,岭南那些雒越军没了主心骨,该如何统御安抚正是迫在眉睫之事,再有就是岭南百姓们归附之业,毕竟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先让岭南恢复安定,让老百姓们早日回归到安居乐业的生活中去……
嬴政思来想去,只朝蒙毅淡淡说了句,“蒙卿,你记得,务必要整顿了归降的雒越军,还有岭南越人部落的民心也要竭力安抚,不得扰民,去吧。”
蒙毅拱手道了句“臣领命”,便徐徐退去了。
嬴政觉得内心有些纷乱,便叹息了一口气。
赵佗见状上前拱手道:“敢问陛下,何事烦忧啊?岭南已经收复,应当是可喜可贺之事啊!”
嬴政脸上的笑意浅淡,暗自挣扎着思绪。
收复岭南固然可惜,但是如何稳定岭南,确保将来岭南不会再陷入战火才是为君者索要思虑的。
必须择一位治才卓越的能人才能压得住……
嬴政的脑海中忽然闪出秦风的影子来。
对啊!岭南之变自始至终可都是在秦小子的预料之中的啊!
如此看来秦小子对于事态局势的判断有着独到的见解!
而且让秦小子却总揽岭南之事还能让秦小子的远见卓识付诸实践,不仅能身体力行锻炼才能,还能妥善了解岭南善后安定之事,可谓一举两得啊!
暗自下定了决心,嬴政逐渐回过神来。
看着赵佗那副期待的面孔,嬴政却顾而言他,说道:“无妨,朕是忽然想起来,先前秦小子所说的让各地行省监察的公子皇孙们都回咸阳一事。”
赵佗顺着道:“陛下啊,末将觉得子婴少公子所奏甚妙啊,让各地行省的公子皇孙都来咸阳,既可与陛下一聚天伦之乐,又能述职,以便谏言行省制施行之利弊,子婴少公子此谏乃长策啊!”
赵佗见嬴政微微地颔着首,便赶紧溜须拍马。
“陛下啊,子婴少公子的才干在众位公子皇孙中可谓出类拔萃!其以一位工籍之民的身份,广开匠作工坊,以商开源!培植神粮妙豆,扶危济困!计解粮荒蝗灾,造福百姓!就连燕赵余嗣的避世坊都能被子婴少公子所掌控啊!
“子婴少公子一步步登临到如此地位,实在是匪夷所思,如此少年英才,世所罕见呐陛下!”
赵佗这些时日并没有闲着,命人到处在咸阳查询秦风的讯息情报,自然已对秦风的经历熟记在心。
如今的赵佗已经有些佩服秦风这个流落在外的大秦少公子了,因为秦风的这些事迹可不仅仅是因为始皇帝的帮助,因为始皇帝的公子皇孙甚多,又有几人能有秦风这样的聪明才智?
须是真才实学才能将权势运用自如,由此便足以见得秦风的傲人之处。
而且最让赵佗望而生畏的是,秦风现如今还是个少年,若是再老成些,将来的前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嬴政听着赵佗的赞叹,微微一笑,道:“赵将军你言之有理,那朕便听从秦小子所谏吧,岁首时令了,就姑且让那些混小子们都回咸阳来吧。”
嬴政心里的担忧舒缓了不少,便背着两手徐徐朝厅外走去,赵佗也赶忙紧随其后。
嬴政刚迈出两步,突然止住了步子一个回顾。
那不怒自威的龙颜刹那间便让赵佗浑身打了一个寒颤,“陛,陛下,您……”
嬴政淡然一笑,半开玩笑地敲打着,“赵将军,没想到你对秦小子的了解挺深的嘛。”
“陛,陛下,末将……”赵佗立马慌了神。
“好了,朕随口一问,赵将军莫要放在心上,不必解释了,哈哈哈哈——”嬴政说罢便昂首挺胸地朝前走去。
赵佗呆愣愣地怔在原地,看着嬴政龙行虎步地走远,赵佗自知失言,脊背上登时渗出了一片冷汗……
……
赵家宅邸外。
长街上。
街巷一角,刚刚从城外国尉府中折返回来的赵家兄妹正前后随行着。
国尉府中的集会早已散场,酒醉微醺的赵始便干脆舍了车驾,摇摇晃晃地步行着,夫人媚珠则侍奉在侧,悉心地搀扶。
妹妹赵诞正头戴着一顶遮着流苏的帏帽,素手捏着裙瓣,莲步轻移。
朔风流转,赵诞周身的裙襟也随风翻飞浮动,四下里都充溢着几分淡淡的兰草幽香。
赵诞亭亭玉立的身姿在长街上宛若一道曼妙的风景。
“哎?诞儿,你去哪?回府是从这边走呀。”
媚珠突如其来一声呼唤,只见赵诞已走过赵家宅邸的街巷,正兀自朝着另一侧的城门方向径直而去。
赵诞闻声随即止住娇身。
纤指撩拨开帏帽的流苏,赵诞莞尔一笑,俏皮道:“大哥,媚珠嫂子,你们不是要诞儿去九峻山拜会那个秦风么?
“怎么?现在又不用诞儿去了?”
媚珠和赵始听罢,顿时面面相觑。
两人面露喜色,赵始通红的醉脸上也咧着嘴,激动道:“诞儿,你,你说得可是真的?
“天呐!诞儿你应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