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县。

县城低矮的城关之上,

译吁宋当先迈步登上楼门,遮目远望着。

身后的副将桀骏也随行在侧,周遭跟着一众越人各个部落的大小首领。

译吁宋信心百倍,遥望着不远处郊野上逐渐显现的一行人马,咧着嘴邪笑道:“来了,秦国的特使,看来还真只带了这么几人,看来秦国是真的打算跟本将议和了!”

译吁宋见只有十余骑缓缓打马而来,心中顿时放松了警惕。

再加上近日以来的接连大胜,让译吁宋的心中贪念愈发膨胀,急不可耐道:“桀将军,走吧?你瞧,秦国特使就只有这么点人,还有什么好怕的?肯定是秦国眼下内忧外患交加,没工夫派兵镇压咱们。”

译吁宋满心欢喜地拍了拍桀骏的肩膀,又道:“再说了,咱们可是主动让出了攻陷的城池,秦国就算想出兵征伐咱们,也师出无名啊!”

“哈哈哈哈!来人,打开城门,各位将军,随本将出城!”

一旁的桀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解,还没来得及劝告,便听闻城关下的城门一声响动。

桀骏没办法,只得跟随译吁宋直奔城楼而下。

城关之外。

一处略显狭窄的山谷之中。

一支十余骑的队伍正稳稳当当地停立在当中,疾风呼啸而来,骑队兵勇们身后悬着的靠旗迎风飞扬。

硕大的旗面上,龙飞凤舞的“秦”字赫然醒目,四下里响动着“猎猎”的风声。

骑队为首的正是任嗣,任泉和任忠也各自搭马并列在侧,手中各持剑印。

骑队人数虽少,但是所有兵勇们的脸上都无不显露着坚毅的神情,空气中都充溢着肃杀的气氛。

“大哥,你说那译吁宋会不会上钩啊?”一旁的任泉小心翼翼地朝任嗣说道。

任嗣的眼神依旧注视着前端,眯缝着眼睫,低声说道:“二弟,你勿要多虑,无论那译吁宋会否中计,他今日都无法注定无法从此地全身而退了,这龙川县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另一侧的任忠则道:“大哥,二哥是担心你的安危啊,大哥你现在毕竟是咱们秦国的特使,如此行事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如何与陛下交代啊?

“而且那译吁宋和桀骏要是收拾不了,咱们不仅辜负了陛下知遇之恩,父亲的在天之灵也绝不会原谅咱们的!”

任忠的话语倒是让任嗣有些动容,任嗣眉头一皱,默默点了点头。

任嗣的眼前猛然看见了从龙川县城关驶出的一群人马,便说道:“二弟,三弟,你们瞧,译吁宋他们来了,都筹划好了吧?伏兵都安排齐整了?”

任嗣最后又确认了一遍,任泉赶忙道:“大哥,您就放心吧,都已经按照您的计划谋布完毕,只待您一声令下,保管让那译吁宋死无葬身之地!”

任忠也望着那疾驰而来的人马,咧嘴一笑,心里顿时有了底,“哈哈哈,大哥您真是料事如神啊,那译吁宋还真的敢这样前来赴会啊!”

任嗣笑道:“这都是陛下的密令所昭,那译吁宋和桀骏求和心切,只要咱们不携兵而来,译吁宋自然也不会带兵,不然如何展示他译吁宋的求和诚心?”

“妙!妙啊!”

“轻声,他们到了。”

没过多久,忽而一声爽朗的笑声随着风声传彻而来。

“哈哈哈哈——”

只见正是从龙川县城关打马而出的译吁宋一行越人武将出现了。

译吁宋骑在一匹劣马上,随意地攥着缰绳,一脸媚笑,夹着马肚,呲牙道:“贵使远来辛苦,本将有失远迎,还请贵使见谅!”

说罢,译吁宋两手一打拱,像模像样地学着秦人的礼节,道:“贵使前来与本将议和,诚心可嘉,本将亦然!我越人自请为大秦藩属之心精诚之至,贵使且瞧,本将只携属将而来,一应亲兵也并未随行,如何啊?”

对面的任嗣闻声,面无表情地一哼,不屑道:“呵,你这贼将倒是牙尖嘴利,但本使没什么功夫陪你在这侃大山,有何所请速速禀来!”

任嗣居高临下的话语顿时让译吁宋猛地一惊。

译吁宋怔怔地道:“哎,贵使,贵使你为何如此言辞讥讽?本将可是议和心诚啊!秦国皇帝陛下不是已经恩准此事了吗?贵使何以这般啊?”

桀骏见状,心中突然下意识地“咯噔”一声,边暗叫不好边敏锐地观察着周遭。

但是四下里依旧鼓动着呼啸的风声,除了不远处的山谷中树木丛林随风拂动飒飒作响之外,更无甚异常之处。

这时,任嗣也不藏着掖着,骑在马背上挺立起身躯,高声说道:“译吁宋!桀骏!你二人胆大妄为,趁我父病亡之际聚众谋反,烧杀抢掠,危害岭南,如此罪责天理不容!

“天兵已降,你二人还不束手就擒,下马伏诛?”

译吁宋被任嗣这声中气十足的话语震得浑身一个激灵。

“贵,贵使,这,这从何说起啊?贵使不是前来与本将议,议和的吗?”

译吁宋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那都是误会啊,我越人部族的确有些过激之行径,但本将可是一直竭力劝阻的啊,而且本将已经令族人撤出了啊,番禺都已经归还大秦了啊!”

任嗣见译吁宋满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放声道:“哈哈哈!无耻蠢贼,竟真天真愚笨到如此!你当真以为陛下瞧不出你二人的密谋吗?”

任嗣姑且吼道:“我大秦陛下圣明烛照,早已密昭本使,你二贼之所以让出城池,不过是忌惮我大秦天兵神威,自知不敌罢了,故作姿态其实是为了以此来自请议和,想从中牟利,乞得疆土以为藩属?是也不是?”

译吁宋虚情假意的面具猛然被拆穿,立马显得有些惊慌失措,面色涨红地支支吾吾道:“你,你你你,你竟敢……

“那议和之事是你们欺骗本将?你们秦国非要逼迫我越人血战到底,以死相抗吗?”

译吁宋没想到事态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局面,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倒是一旁的桀骏头脑清醒,立马默默将身旁的弯刀抽出了半截,露出明晃晃的刀刃,幽幽地说道:“译将军,您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这秦使分明就是前来戏弄咱们的,秦国压根就没想过跟咱们议和!”

周遭的越人部落武将们闻声大惊失色,纷纷显得慌乱起来,“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那这是何道理啊?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咱们难道还不如西南夷的那些弹丸小国吗?自请为秦国的藩属都不行?”

桀骏则冷静道:“够了!莫要再说了!眼下唯有血战方有一线生机!”

译吁宋还没反应过来时,桀骏赶紧道:“译将军莫要担心,这任嚣的三个小崽子也太胆大妄为了,就带着这些人就敢来阵前叫嚣,咱们有何惧之?”

译吁宋听到这才舒缓了些心境,看着任嗣周身的人马只有十余骑,立马猖狂了起来,讥讽道:“哎?是哦,你好大的胆子,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你们这些小娃娃,血还不够喂老子刀的!”

译吁宋说罢,摊手展示着自己身后的人马,一咧嘴,译吁宋昂首道:“老子就算没带多少兵马,你这么点人也不是老子的对手,该乖乖束手就擒的,是你吧?”

谁料任嗣闻声只淡然一笑,云淡风轻道:“是么?

“尔等蠢贼,死到临头了还尚不自知?往尔等身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