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郊外。
此刻的咸阳正城门大开着,送葬的队伍陆陆续续地驶出城门。
咸阳城里的百姓争相前来相送,懵懂无知的孩童是想见识见识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场面,而那些年纪稍长些的子民,眼神中无不流露着几分不舍难过的神情。
“呼啦啦——”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城门的两侧涌了出来,将送葬的队伍护卫在当中。
众人惊异之时再看去,只见一队披甲带刀的羽林锐士不知从何处奔来,整个队伍呈现着卫戍之状。
在那队伍为首的两个英武男子,正是执掌所部羽林的辛胜和李斯之子李由。
“任兄,陛下命我等前来护送。”李由站定,腰间悬着佩刀,拱手朝灵柩之前的任嚣长子任嗣说道。
任嗣正被二弟任泉和三弟任忠搀扶着,无力地抬起头来,任嗣惨白的脸上竟全无血色,“咳咳——”
任嗣艰难地咳了两声,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多,多谢驸马爷了……”
李由闻声,便朝辛胜使了一个眼色,辛胜立马心领神会,大手一挥,一众羽林锐士便缓缓抱手领命,缓缓动身,继续护送着送葬的队伍行进着。
李由转而说道:“任兄,任将军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如今马革裹尸,我大秦将领必将以任将军为榜样!”
任嗣悲戚不已,若不是被人搀扶着,此刻恐怕连站都站不稳,“驸马爷有心了……”
“好了,斯人已逝,任兄你也莫要太过悲伤了,眼下先操办好任嚣将军的葬礼才是正经。”
李由见任嗣难过得悲不自胜,便劝慰道:“任兄,我和辛将军卫戍你一道,陛下也已领着文武百官出宫,陛下要亲自送任嚣将军最后一程。”
任嗣闻声,悲痛的神情似乎闪过一丝惊奇,却转瞬而逝,“陛下天恩,我任家万死难报啊……”
没过多久,李由和辛胜率领着羽林护送任嗣一行送葬的队伍驶过宽敞的郊野,忽而一番盛大壮观的场面映现在眼前。
只见一辆雕制精美的銮驾正稳稳当当地在郊野一侧稳固止住,銮驾两侧则是护卫的亲兵禁卫。
旌旗蔽日,华盖参云。
送葬队伍的人员一看到如此场面,立马反应了过来,纷纷跪地叩拜,连声呼道:“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銮驾上的嬴政果然被寺人搀扶着走出,嬴政端着袍袖,正迈着雄健的步伐缓缓走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威严和严肃。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嬴政一扫袍袖,沉声说道:“任嚣将军是大秦的荣耀之将,其功勋足可以比肩王翦和王贲父子!任嚣将军平定岭南,立下不世功勋,今任嚣将军撒手人寰,朕自当前来相送!”
嬴政一番慷慨激昂话语过后,送葬的队伍和随行的老百姓们无不面带动容,只因为嬴政的话表露了朝廷对待有功之臣的态度和待遇,在大秦这个军爵至上的国度,又岂能不令人感念不已?
“朕已决议,追封任嚣将军为伦侯,世袭罔替!现由其长子任嗣承袭!”
嬴政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目瞪口呆。
伦侯,那可是在大秦二十等军爵排第十九位的爵位,仅次于最高的彻侯!
嬴政将已经亡故的任嚣追封为如此军爵,足可以表明任嚣在其心目中的地位。
当着咸阳尽数官民的面,嬴政向全天下人都展示了朝廷对待有功之臣的态度!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转瞬之间,整个郊野都回**起了民众官吏对始皇帝的颂赞之声。
嬴政面色坚毅,拂袖继续道:“朕决议令二十子嬴麒替朕代为相送,灵柩安葬事宜全权由嬴麒总揽,黎民顿首,百官祭拜!”
嬴政义正词严地宣告罢,旋即拂袖似乎在拭着眼角的浊泪,依依不舍地登上了銮驾。
……
一传千百,满城风雨。
此时此刻,始皇帝对待功勋之臣任嚣的恩赏举措已经在关中内外传为了一桩美谈。
可是对于大秦朝堂上的文武群臣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揣测圣意的机会,始皇帝命二十公子嬴麒总揽任嚣的灵柩安葬事宜,这似乎又是一个特殊的标志……
难道始皇帝打算扶持二十公子嬴麒?
可是以二十公子嬴麒的声望,似乎还不足以承继储君大位,因而有不少官员开始妄自猜测,始皇帝是在为将来的继承人排兵布阵。
嬴麒执掌泗水行省,位于九江和衡山之间,其地位职权不可谓不关键,尤其是嬴麒眼下所手握的泗水精兵,无疑是一支强有力的锐士之师。
没准始皇帝是在为储君延揽可用之才,嬴麒也正是其中之一!
嬴政乘坐銮驾离开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咸阳宫,而是令人在城外止住,自己则换上一身常服,在郎中令蒙毅的护卫下前往了九峻山庄园。
与此同时,文武百官陆续返回各自府邸后,有一群人聚集在右丞相的府中焦急商谈着。
右丞相府。
右丞相冯去疾连身上的官服都未曾换下,便着急忙慌地唤来将军杨端和、中尉杨熊和治粟内史王绾等人。
此时此刻,杨端和、杨熊和王绾正领着各自的一众属官们齐赴右丞相府的庭院当中。
自从那日廷议之后,冯去疾就无时无刻不在忧心着岭南越人反叛之事。
虽然始皇帝力排众议决定不派大军镇压,但是冯去疾可万万不敢这么想,因为在冯去疾的心目中,那越人都是能征善战,心狠手辣的猛士,当年连大秦的国尉屠雎都死在了越人的手上,如今越人作乱,冯去疾又岂能不胆战心惊?
杨端和是一直主张派兵镇压的将军,因而被冯去疾请来商议。
中尉杨熊则是京师咸阳的卫戍长官,属官中的武库令和武库丞,正是执掌军器的制造贮存的存在,若要动兵镇压岭南,调配战车军械的要务,自然离不开杨熊。
治粟内史王绾则是因为属官太仓令和太仓丞执掌国库贮粮的缘故,朝廷用兵岂能少了粮草。
此刻,冯去疾看着面前的一众官吏,忧心忡忡地说道:“诸位同僚啊,老夫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完全不把越人当一回事啊!
“那越人骁勇善战,越人之首桀骏当年更是锐不可当,眼下聚众作乱,岂可置之不顾啊?”
冯去疾说罢,杨端和立马迫不及待道:“冯丞相所言极是,还有那译吁宋,也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此番必然在岭南一呼百应,战况必当险峻!”
杨端和说罢便看向了杨熊和王绾两人,道:“杨中尉,王大人,陛下不是令你二人操办军械粮草了吗?正好用于岭南平叛,你我一同上奏陛下,如何?”
杨熊和王绾闻声,顿时面面相觑,面露难色,杨熊缓缓道:“此事不可啊,杨将军,陛下令我等操办的粮草军械,皆是用来大军开拔赶赴孔雀王国之用的啊,若是移作他用,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唉,这……”
杨端和无奈地叹息一声,苦道:“真是费解啊!陛下到底为何断定越人是虚张声势啊?
“难道陛下一定要看到岭南全部沦陷,才会回心转意吗?”
冯去疾闻声也动容不已,“杨将军所言极是啊!陛下一定是被蒙蔽了,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正当右丞相府中激烈的交谈之际。
突然一位府仆火急火燎地从府门奔了进来,那府仆满头大汗,边跑边喊,“老爷,老爷!有战况了,有战况了!
“岭南的战报!老爷!军使刚刚送来的!”
庭院中的众人闻声,四下里顷刻变得寂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