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是大秦帝国的大朝正宫。

咸阳城的地势北高南低,而咸阳宫便是依咸阳塬的北部陵坂而建,自北向南,绵延而下,气势恢宏。

以至于整个渭水之北、泾水之南,共有离宫上百,遮天蔽日,如无穷尽!

兰池宫。

正是咸阳宫的二十六大宫室之一。

当年,嬴政迷信神仙方术,便在咸阳宫的园林里挖池筑岛。

引渭水为池,筑蓬莱仙台。

池中更是刻制了一条二百丈之长的巨大石鲸!

如今,嬴政的众多公子几乎都已加冠成年,在咸阳城开牙建府。

而十八公子胡亥却久未娶妻,便一直住在兰池宫中。

自从四年前,嬴政在兰池宫遭到刺客袭击之后,嬴政便再也没有来过兰池。

因而,兰池宫几乎就成了胡亥一个人的园林府邸!

……

此时。

胡亥的宠姬赵吹鸾正坐在胡亥的腿上,妙手不断捏着梅子喂给胡亥。

胡亥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有一句没一句地朝身旁的赵高问询着。

“师父,你说的扶苏长兄这次被发配上郡,还会回来吗?”

胡亥一脸邪笑,目光随意中又透露着认真。

好像旁人压根就看不出他是在取笑着玩闹,还是在一本正经地问询。

中车府令赵高嘴角一歪,摇了摇头,“公子,老奴觉得,扶苏这次,很难回来了……”

胡亥一把推开赵吹鸾,不顾赵吹鸾摔在地上娇声惨叫,胡亥急忙追尾道:“师父,此话何解呢?”

“公子,扶苏之所以被陛下发配到上郡,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胡亥不假思索,“那还用说,肯定是扶苏长兄反对坑杀那几百个方术士,惹怒了父皇呗。”

赵高道:“非也,公子,陛下之所以动怒,是因为陛下觉得扶苏太过懦弱,难成大事!”

“是这个原因?”胡亥一昂脑袋。

“正是!公子,你想啊,扶苏的脾性,咱们还不清楚吗?让扶苏改,他怎么改?就让扶苏守着他的仁义厚德在上郡孤独终老吧!”

胡亥难掩窃喜,但仍皱眉道:“师父,那万一父皇回心转意了呢?咱们不是白白浪费功夫了?”

赵高急忙嘱咐道:“公子,陛下讨厌什么,咱们就避开什么,陛下喜欢什么,咱们就给陛下展示什么,这样根本就不会给扶苏改头换面的机会!”

“师父,父皇他讨厌什么?”

“陛下讨厌懦弱,讨厌软骨头!”

“那父皇喜欢什么?”

“哎呀我的公子啊,陛下当然喜欢强硬的公子了啊的!一个字,要狠!你越狠,陛下越喜欢你!”

胡亥满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好!多谢师父指点,我明白了!”

赵高忽而又皱眉道:“不过公子啊,老奴心里一直有一个担忧。”

“师父快说!”

“老奴听说,陛下这段时日经常微服出宫,好像是去见什么人,而且是个很重要的人。”

胡亥疑惑道:“师父,你可得帮我查清楚啊,万一父皇又有了什么钟意的人选……不可能啊!宫外有什么人?”

赵高一本正经地说道:“请公子放心,老奴一定尽心竭力,此事已经有眉目了,等陛下松懈一些,老奴一定能查清那人到底是谁!”

胡亥闻声大喜,急忙道:“吹鸾!梅枝!来,都过来,给师父舞上一段!”

赵高笑道:“公子这是做什么……老奴可不是……”

胡亥一把拉住赵高的衣袖,低声道:“我明白,我明白,师父,等我当上了太子,以后登基当了皇帝,我一定奉师父为丞相!”

赵高这才露出了奸邪的笑容,“那老奴就多谢公子了,哦不,多谢太子了……”

“哈哈哈哈,师父,您如此说,我可受不起啊!哈哈哈……”

……

武成侯府邸。

正厅里。

王贲正朝王翦附耳说着什么。

片刻。

王翦眉头一皱,嘱咐道:“什么?有乱民闹事?还有齐国的余孽?”

王翦一番深思熟虑,急忙道:“贲儿,此事事关重大,干系到子婴的安危,来不及请示陛下了!

“这样,贲儿你速速带兵前往九峻山,务必守住子婴的作坊,不可让奸人得逞!”

王贲立马郑重说道:“父亲放心,孩儿保证子婴不会少一根毫毛!”

正当王贲快步走到庭院里时,正厅里又传来王翦的嘱咐。

“贲儿,记得都穿常服啊!莫要引人注意!”

“孩儿明白!”

王翦虽然关心子婴的安危。

但是王翦也知道,眼下长公子扶苏被发配到上郡,咸阳正是多事之秋。

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在大秦的朝局上掀起巨大的涟漪,最终引发势不可挡的惊涛骇浪!

尤其是自己的武成侯府,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妹妹是扶苏的正妻,扶苏一旦失势,无数人都关心着自己会如何行事。

是明哲保身,作壁上观……还是冰释前嫌,支持扶苏的庶长子嬴子昭……

又或是干脆支持皇帝的其他公子……

尤其是始皇帝嬴政,说不定更是时刻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王翦不敢大意。

更何况如今王翦还得知了子婴已经回来的消息。

云谲波诡的局势,背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惊险。

……

九峻山。

山麓当中是一块宽敞的沃田。

两侧的甘泉岭之下,秦风的作坊已经被人群挤满。

作坊外空旷的敞地上。

堆积着的滚圆的木材,无数乱民蹲在木材上,一阵叽叽喳喳。

“我田大哥说了!这作坊专门收工匠的!”

“就是!还说了每日给十个钱!”

“俺们千里迢迢来了咸阳,又在这等了这么久了,你们不能让俺们空手而归吧?”

“要是不收俺,俺们就把你这破作坊砸了算球!”

为首的几个乱民叫叫嚷嚷。

整个作坊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几个瘦小的学徒正扯着嗓子维持秩序。

无奈,微弱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乱民们喧闹的声浪中。

……

不远处。

一阵车轮滚动的声响。

车厢上。

精致的围帘被一双酥手从内撩开了半边。

一声娇柔的嗓音传来。

“秦少侠,甘泉岭到了。”

马车之后,一队着装精简的蒙面男子,正迈着迅捷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