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坛上。
淳于越的话语久久回**着。
四下里的官吏们顿时齐齐朝秦风看去,似乎也正等候着秦风如何收场。
毕竟众人之所以听从秦风的吩咐,是因为博士仆射周青臣的缘故,按照官职品阶,没人会平白无故地跟自己的上司过不去。
此刻,众人见淳于越仗义执言,起身拆秦风的台,顿时来了兴致。
所有人都满脸映现着幸灾乐祸的神情,朝着秦风鄙夷地望去。
秦风却依旧面无表情地环顾着四周,连个正眼都不曾瞧淳于越的,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嗯嗯,好,说得是,那在下这就走。”
秦风本来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周青臣在庄园里都下跪磕头了,自己总不能坐视年纪这么大的老人在自己家出了什么事吧?
此番跟着周青臣学宫里的随从们前来讲坛,秦风已经可谓是仁至义尽了,不仅如此还平白受到了这么多官吏们的冷嘲热讽。
眼下这淳于越更是趾高气昂地问训自己,自己为何要无缘无故受这门子气?
秦风向来不惯着,眼一白,朝众人说道:“既然这位淳大人不想让在下讲学,那在下就不越俎代庖了,看来淳大人能够为诸位答疑解惑的,告辞了!”
说罢,秦风便一昂脑袋,大步流星地朝讲坛下潇洒而去。
瞬间,四下里的人群有些躁动,众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官吏们本来想着能看一场好戏,至少能让秦风下不来台,也好看看周青臣到底和秦风之间有什么猫腻。
可是秦风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竟然连一句话都不曾辩解,直接要走下讲坛撒手不干了!
所有人都傻了眼,还,还有这样的?
淳于越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急忙道:“你,你这小子,真是不懂规矩,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岂是你小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给老夫站下!”
秦风却置若罔闻,依旧背着两手快步走着。
倒是那博士仆射周青臣立马慌了神,当即顾不得仪态,急忙追了上去,步履蹒跚差点摔倒在地。
“秦郎君留步,秦郎君快请留步啊!”
周青臣一个踉跄,佝偻的身躯随即瘫倒,匍匐在地,周青臣仍不忘了赶紧抓住秦风的脚腕。
随即两手盘了上去,周青臣如耍无赖一般抱住了秦风的大腿,撒泼似地说道:“秦郎君,那姓淳的就是个老糊涂,年迈昏聩了,胡言乱语,还望秦郎君您莫要跟那老东西一般见识啊!”
什么?
周青臣此话一出,周遭顿时一片哗然。
“周博士他怎么会如此卑躬屈膝啊?居然还连滚带爬地去求那小子?”
“而且周博士为了挽留那小子,居然辱骂淳大人是年迈昏聩?这……是何道理啊?”
“不会吧?周博士以往可从来不会这样的啊,淳大人以前好歹也是博士仆射啊,就算现在被陛下免职了,也仍是谒者啊,而且淳大人劳苦功高,基本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吧?”
淳于越闻声,更是立马涨红了老脸,目瞪口呆地望着讲坛上,淳于越彻底傻了。
周青臣,你,你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辱骂老夫……
“你,周博士你……”淳于越气得面皮一阵抽搐,正要出言问责发难时。
讲坛上的周青臣一边死死抱着秦风的大腿不让秦风离开,一边朝着淳于越怒斥道:“不知死活的老东西,还不给本官闭嘴?
“秦郎君乃是旷世奇才!本官抛下老脸连番叩首才请来的!姓淳的你要是再敢胡说,本官非拿你是问不可!”
周青臣的话彻底让周围的人震惊无比了。
“叩,叩首?周博士他老人家是叩首请来那小子的?”
“还真的是啊!你们瞧!仔细瞧,周博士他老人家的额头上,还有血红印呢!”
“天呐!那小子当真是世外高人吗?值得周博士如此礼贤下士啊?周博士如此官位之人居然去磕头请他……啧啧啧,了不得啊……”
淳于越远远地看着周青臣额头上的血红伤痕,内心也同样震撼不已。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难道不是秦风贿赂周青臣的?
周青臣真的是磕头才请来秦风的?难怪秦风要走,周青臣那么慌乱……
可是周青臣到底为什么啊?秦风那小子到底有什么真才实学啊?
忽而。
台上的秦风见周青臣连连乞声,便有些于心不忍,淡淡说道:“周博士,您老人家莫要如此,在下受不起。”
“唉,罢了罢了,在下就姑且言之吧。”
秦风百般无奈,只得说道:“今日是周博士亲自请在下来开坛讲学,在下不忍见周博士如此作践自己,且将先前论断解释一二。”
秦风又补充了一句,“诸位谁不想听的,尽可自行离去,不必为难自己!”
说罢,秦风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徐徐走上了讲坛的正中首座。
一股和煦的微风拂过,秦风刚好一扫袍摆,继而稳稳落座,显得潇洒不已。
秦风目光坚毅地直视前方,郑重其事地宣告道:“所谓王道,是为孔孟儒家,礼乐仁义,可治国安民。
“所谓霸道,则是为韩商法家,严刑峻法,可富国强兵!
“所谓天道,乃黄老道家,无为而治,可休养生息!”
秦风此话一出,四下里的喧嚣议论骤然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脸上的震惊之色都愈发浓重,众人仔细地端望着秦风,似乎在等候着秦风继续讲学。
秦风接着说道:“孔孟儒家的王道,可治国安民,但是若是太过施行仁政,则盗贼猖獗,法度不行,天下离乱则不远矣!”
淳于越见秦风竟然懂得几分治国学问,当即高声反驳道:“阁下此言如同清水,饮之无味!现今我大秦正是施行法家,应是那绝世高人论断之中的霸道!阁下可知如何解释乎?”
淳于越早就拜读过周青臣带来的那卷治国高论,淳于越心里笃定,秦风只是知道个皮毛,绝对不知道何为真正的霸道。
秦风微微一笑,从容说道:“皮毛?依在下看来,阁下倒是挺会倚老卖老的,韩商法家可富国强兵,此乃霸道,但太过严刑峻法只会引得天怒人怨,此为适得其反也!”
秦风掷地有声的话语在讲坛上久久传响着。
不多时。
一阵拍手叫好之声立刻传来。
“好!好!太好了!这位秦郎君果真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啊!”
“看来真是我等唐突了啊!秦郎君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学识论断却真是了不得啊!”
“能够对那位绝世高人的治国论断如此剖析,说明秦郎君一定深有研究啊!”
“又或者说……秦郎君真是周博士说的那样,秦郎君就是此论断的开创之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登时忍不住地朝秦风发问起来。
“敢问秦郎君,当世之世,我大秦该当行何种道?”
“是啊!秦郎君您快说啊!我大秦是要行王道、霸道还是天道啊?”
淳于越看着众人竟然像变了脸一般,转而朝秦风争先恐后地请教起来,顿时满脸不悦。
一群没见识的短见之徒!
老夫乃儒学巨擘!尔等不问老夫,反而去问秦风那小子?
“哼!全是溜须拍马之辈,全无真才实学!”
淳于越愈想愈觉得气不过,登时一扫袍袖,便要朝讲坛之外走去。
“老夫乃治学之人,耻于同尔等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