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公子,这么晚了,可是陛下召您入宫的?”
咸阳宫。
宽敞硕大的宫门前,卫尉李仲正领着一队宿卫毕恭毕敬地侍奉在后。
嬴子昭缓缓撩拨开车驾的帏帘,神色淡然。
冷漠地朝李仲一望,嬴子昭显得很是意外。
“李将军,你,这是要拦本公子?”
嬴子昭此时正心烦意乱,听见李仲的话语顿时内心火冒三丈,当即一扳脸,怒声反问道:“怎么?没有祖君的诏命,本公子还不能入宫看望祖君了么?”
嬴子昭继而朝车驾的车窗猛地一拍,故意抬高了语调。
“李仲!你虽是卫尉,但你也是我嬴家的臣子!你不觉得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吗?”
清寒的寂夜里,嬴子昭的话语虽然未脱稚嫩,但也同样显露着不弱的威严。
李仲身后的一众宿卫们顿时变得神色各异,内心犹豫之际。
可李仲并不吃嬴子昭这一套,冷静至极地拱手朝前揖拜,李仲果断道:“少公子请息怒!末将不敢!
“只是……”
李仲话锋一转,不卑不亢道:“少公子,末将只是担心少公子会白来一趟,少公子要入宫,末将自然不敢阻拦,但若是少公子乃是前来向陛下请安的,末将也不敢不直言相告……”
李仲顿了顿,望着嬴子昭的满脸疑云,道:“少公子,陛下眼下并不在宫中,若是没有陛下的诏命,末将的确不好放少公子您进去啊!”
嬴子昭听着李仲的话语,果然吃惊得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祖君不在宫中?”
奇怪,这么晚了,祖君他会去哪呢?
嬴子昭下意识地问道:“李仲……哦不对,李将军,敢问李将军,祖君他去了何处?”
嬴子昭的脸色也渐渐变得舒缓和善起来。
李仲只道:“回少公子,末将只知道陛下微服出宫去了,末将担心少公子前来给陛下请安会徒劳无功,因而才斗胆相告……
“可若是少公子问末将陛下移驾何处,末将就算有十条命,也不敢言说啊!末将不敢欺瞒少公子,还请少公子权当今日未曾来过宫门吧!”
李仲娓娓道罢,便朝身后的宿卫们一招手。
一大群宿卫们立马排列开了阵势,俨然摆出一副恭送嬴子昭的景状。
嬴子昭也自觉再逗留下去也是自讨没趣,而且自己此行是为了找祖君为舅舅冯敬求情的……
事不宜迟,嬴子昭来不及多想,便赶忙下令,让驾车的驭手纵马驶离了宫门。
离去的路上,嬴子昭端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内心已经是一片流连。
祖君这么晚了还尚且出宫,到底是去了哪里呢?去找谁了?还是面见什么神秘之人,商议机要之事?
微服……
嬴子昭一番思虑,突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慢着!
祖君他是微服出宫,那……难道是去找,子婴长兄了?
“快!调头!去九峻山!”
嬴子昭不敢细想,一阵恼羞成怒之感登时涌上心头,急忙朝轩窗外吼道。
“小的遵少公子令!”
前头驾车的驭手一应,当即勒住马首,拨转轩轼之际,车驾便直朝着九峻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
车驾刚一驶入九峻山的山麓。
便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之声缓缓传来,四下里伴随着昏暗的火光。
嬴子昭隐隐约约地看着轩窗外的火光,顿时有些意外。
嗯?
这九峻山不过是荒郊野岭的,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热闹了?
越靠近秦风的庄园,周遭的人声便愈发热烈,等车驾停在秦风庄园门前时,已然成了鼎沸之势。
嬴子昭满心疑惑,当即翻身下了马车。
还没迈出步子,嬴子昭便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只见一排排军士井然有序地在庄园门前列开阵势。
前有披坚执锐的郎官卫戍,左右各是羽林亲卫荷弓侍奉在旁。
嬴子昭满脸愕然,忽而目光一扫,看见了在那军阵最前的威武将领,竟然是辛胜!
“辛胜将军?你为何在此?”
嬴子昭虽然跟这些武将们交情甚浅,但是毕竟嬴子昭志在夺嫡,对于这些大秦军中的武将们,也是颇为熟知。
辛胜听见了这声问话,疑惑地转过身来。
一见来人是少公子嬴子昭,辛胜顿时愕然一惊,随即拱手朝嬴子昭行了一礼,恭敬道:“末将辛胜,参见少公子!”
“嗯,辛胜将军快起来吧。”嬴子昭看见辛胜对自己很恭敬,自然内心无比受用。
但是辛胜虽然朝嬴子昭行了礼,周围列着阵势的郎官和羽林将士们,却依旧纹丝不动。
嬴子昭见状,眉头一锁,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辛胜发觉了嬴子昭的异样,急忙打着圆场,“尔等还不见过子昭少公子?”
谁料这群郎官和羽林将士们却是个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肩上担负的责任便是卫戍宫城,护卫皇帝陛下的安危,莫说是嬴子昭这样一个少公子,就算是长公子扶苏亲临,这群人没准都不带正眼瞧的!
这也就是始皇帝最为放心的羽林郎官,普天之下,任你是王侯将相,这群猛士只听命于皇帝!就算是顶头上司都不行!
此时此刻。
周遭所有郎官和羽林将士们,完全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握持着手中的兵刃,神色坚毅地立在原地,不为所动。
嬴子昭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脸的尴尬,心里早是震怒不已。
这群郎官……还有这般羽林军,你们给本公子等着!
现在尔等瞧不起本公子是吧?
等本公子登临祖君那九五之尊的大位,本公子定然要将尔等裁撤流放!以泄今日之愤!
辛胜见状,赶忙开口缓解着尴尬,“额,少公子请见谅,这些大老粗们桀骜不驯,不怎么听命令也在情理之中……”
嬴子昭看着将士们虎背熊腰的模样,满脸嫌弃地点了点头。
也是,这群粗鄙武夫懂什么道理?
但凡是懂得些人情世故的家伙,见了本公子,安敢不跪地行礼?
连命令都不听,注定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片刻,嬴子昭懒得和这群大老粗们扯皮,便要朝庄园的大门走去。
“辛胜将军,既然如此,那本公子也就不责怪他们了,祖君可在里头?本公子要和祖君商议商议武信侯之子冯敬的案子……”
嬴子昭故意装作有十万火急之事似地朝前走,刚要朝庄园走时,一众郎官当即挡在了最前。
“唰——唰——”
一阵齐刷刷的响动,几位郎官将手中的佩剑一抽,竟然横架在了嬴子昭的面前,硬生生地阻挡住了嬴子昭的去路。
“这,这是何意?”嬴子昭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辛胜却装得像个和事佬,赶紧劝慰道:“少公子莫要见怪,末将也是刚刚提领羽林,这群大老粗不听末将的啊!
“并且,武信侯之子的案子,并不是由陛下过问的啊!”
嬴子昭一愣,“胡说!武信侯乃是位列大秦二十等军爵第十九的伦侯!武信侯之子,岂可由他人胡乱处置?”
武信侯乃是军爵勋贵,寻常人绝对没有处置他的资格!
“是六师将军。”
辛胜淡淡道:“陛下亲自下旨,将此案全权交给了六师将军,少公子您要找也应该去找六师将军啊!””
嬴子昭满脸疑惑,“六师将军?哪位是六师将军?”
嬴子昭虽然知道六师将军是皇宫禁卫羽林军之主,可是这官职已经闲置了多年,嬴子昭实在是没听说过谁又已重新担任。
“还有,辛胜将军你自称刚刚提领羽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此刻,嬴子昭的脸上已是疑云密布。
辛胜闻声,旋即直截了当地说道:“回少公子,正是!末将承蒙六师将军秦风信任,擢拔末将提领所部羽林!”
“谁……谁?”
嬴子昭闻声,面皮顷刻一抽,唇瓣颤颤巍巍地发着抖。
“辛胜将军,你方才说谁是六师将军?
“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