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衙门。

宁腾失魂落魄地逃出了宫门,便赶紧领人快马加鞭赶回了衙门,生怕皇帝陛下突然反悔,会下令惩治自己似的。

一到了衙门之中,宁腾便气喘吁吁地朝内院奔去,猛地推开轩门一闯,宁腾抓起桌案上的茶盏便一饮而尽。

“呼——呼——”

宁腾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任凭茶水沾湿了胸前的衣襟。

“宁大人,事成了?王都尉可曾被陛下下旨惩治了?”

一声小心翼翼的话语传来。

只见几位衙役正试探着站在轩门之外,弱弱地朝宁腾问着。

不问倒也还好,宁腾正沉浸在方才劫后余生的情形之中。

可是此刻衙役们如此一问,宁腾顿时回想起方才在章台宫前的窘迫场面……

宁腾立马变得怒火中烧,猛地将手中的茶盏坠砸在地,直摔了个粉碎。

“混账!”

宁腾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今日本来正是扳倒王贲的绝佳良机!

而且王贲可不仅仅是京畿衙门里的主爵都尉,他还是武功卓越的通武侯,为大秦浴血奋战,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

若是能扳倒王贲,那也就扳倒了那些少壮派武将们在大秦朝局中的地位!

如此重要之事,可谓是干系深远,甚至很有可能彻底改变往后大秦庙堂上的风向!

宁腾等官吏在京畿衙门中任职,属于内史京师咸阳的官员,与王贲、李信等少壮派武将本来就不对付……

再加上六英学宫里的那些儒生官吏们,和王贲等人也向来水火不容,和儒生官吏们联起手来,共同检举揭发王贲的劣迹,以彻底将其拉下马来,本来就是顺水推舟,水到渠成之事……

可是眼下,这一切的计划,都被淳于越的一句“并无此事”化为了泡影!

正当宁腾内心愤慨之际,为首的一位衙役默默地说道:“宁大人,请恕小的斗胆,是不是因为秦风的缘故,才让王都尉没被惩治?”

那为首的衙役名叫刘全,是京畿衙门里的老人了,平日里察言观色已是熟门熟路,此刻见此情景,自然是一下就明白了。

看着内史宁腾大人这副模样,足以见得皇帝陛下并未处置王贲,刘全略微一想,便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宁腾听罢,面皮顿时一阵抽搐。

是,是啊!

秦风!一定就是因为秦风!

秦风那小子不过就是一个工籍的贱民,为何陛下和王贲都会对其如此维护?

王贲那厮,可是多年来征战沙场的武将啊!浴血厮杀,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莽夫,岂会把一个工籍的贱民看进眼去?

还有,今日本官在陛下的御前检举揭发王贲的罪状,王贲连一句话都未曾辩解,反而是陛下在予我驳斥……

莫非陛下也如此看重王贲?

宁腾想到这,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不对!

陛下看似是在驳斥我,其实是处处在宣扬那工籍贱民秦风的贡献!

陛下的言下之意,就是秦风是大秦的不世英才,不得构陷……

“宁大人啊,您要三思啊,一个小小的工籍贱民,竟然能让淳博士、还有六英学宫里的那群谒者们如此费心惩治……”

刘全拱手朝着宁腾,慢慢悠悠地说道:“还有那王都尉,也在不断维护着那工籍贱民,宁大人不得不防啊!”

宁腾闻声,眉头更是纠结地绞成了一个井字。

一抬手,宁腾朝刘全道:“嗯,言之有理,你,继续说……”

刘全随即朝四周瞥眼望了望,见并无闲杂人等,便慢慢上前,拱手小声道:“宁大人,是这样,小的见那个叫秦风的工籍贱民有如此能耐,便加以探查了一番……”

“哦?结果如何?可查出来什么名目了吗?”宁腾顿时来了兴致。

刘全为难道:“回宁大人,小的无能,并未查出端倪,但是……”

宁腾的眼神正要失望地黯淡下去,刘全话锋一转,又道:“但是小的却查明,这些时日,总会有从城东来的贵人,微服来秦风那小子的庄园拜会……”

“嘶——”

刘全此话一出,厅房中顿时一片寂静。

宁腾倒吸了一口冷气,凝眉道:“城东?你,你是说……”

宁腾顿时觉得一阵不寒而栗起来。

城东,那可是咸阳宫的方向啊!

一个从城东来的贵人,微服前去秦风的庄园拜会,这个中意味,代表了什么?

怪不得总有人说,皇帝陛下近日来常常身穿常服微服出宫……

若是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天呐!

莫非……

宁腾想着想着,不觉变得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宁腾的思绪。

“宁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宁腾闻声,当即摆手问道:“嗯?慌张什么?出了何事?”

只见一位衙役跑得满头大汗,慌忙赶来,道:“禀宁大人,小的奉命去学宫打探消息,学宫里已经快要天翻地覆了!

“陛下已经下旨,将博士仆射淳大人贬谪为谒者!那谒者于大人也已被廷尉狱收监!”

什么?

宁腾一听,顿时瞠目结舌起来,心思一阵慌乱,宁腾愕然问道:“是,是否属实?淳于越被贬为谒者了?于兴贤被收监了?这,这怎么可能啊?”

“千真万确啊!宁大人!小的是亲耳听到的!”

衙役赶忙解释道:“宁大人,小的可听说,那于大人是因为诬告构陷了天家宗室的罪责,才被陛下下旨严办的!或许命不久矣啊!”

命不久矣?

宁腾听着衙役的话语,顿时疑惑了起来,内心一阵思忖,宁腾嘴上也下意识地嘟囔了两句。

“不应该啊,好端端地,也没听说于兴贤得罪什么人啊?”

那衙役当即补充道:“宁大人,有一句话,小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废什么话?快讲!”宁腾急不可耐。

“小的也是听闻,于大人前两日,得罪了一个叫秦风的工籍黔首!”

轰!

衙役的这话传响在众人的头顶,瞬间仿佛爆响了个炸雷。

噤若寒蝉,一片寂静。

宁腾忽而变得浑身发抖,唇瓣发白,颤颤巍巍地自语着。

“因为,得罪了秦风?陛下竟然下旨将于兴贤收监到廷尉狱了?

“于兴贤好歹也是学宫里的谒者,大秦庙堂的朝廷命官啊!怎么能因为一个工籍的黔首,就……”

宁腾只觉得头脑一阵天旋地转。

仔细盘算着那于兴贤被处置的罪名,宁腾整个人都开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慢着!

于兴贤的罪名是……诬告构陷天家宗室?

难道说,秦风那小子,并不是什么工籍的贱民……

他的真实身份,是陛下的宗室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