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衙门。
内史宁腾正忙于处置衙门中的要务,领着一众官员在后院商议着。
而主爵都尉王贲则领着衙门的衙役们操练着。
王贲头戴武冠,腰配书刀,整个人显得魁梧非凡。
王贲的爵位是通武侯,而且在其父武成侯王翦急流勇退之后,王贲便常年在军中为将。
但是大秦的军队制度跟历朝历代有有所不同,大秦的将军基本上都是临时所置。
唯有负责执掌军政、统领诸将的护军都尉一职和几位上卿将军是常年设立。
护军都尉统率众将,可谓是大秦武将之首,当年武成侯王翦便是担任此职,因而王翦在大秦军中的威望无可比拟!
护军都尉的属官有中护军和领军史,皆是负责执掌禁军,同时也能参与武将的选补事宜,在战争时期负责随军出征,监督军政。
而四个上卿将军则正是四方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和右将军,负责率军镇守在大秦的南北东西四个方向,其中前将军是四方将军之首,地位最为显赫。
例如一代名将蒙恬,在京师咸阳时便是官居内史,执掌内史京畿,但蒙恬后被始皇帝拜为前将军,前往镇守北方上郡,同时负责长城和直道工程的营建。
除此护军都尉和四方将军五个将军官职之外,其余的上将军(大将军)、裨将军(副将)等都是临时职位,战争时期选择武将担任,回师时便会裁撤。
通武侯王贲便是如此,眼下西南夷已经平定,王贲等一众将军等自然上交了兵权,官复原职。
而王贲在内史咸阳的官职便是主爵都尉,掌管京师咸阳和内史之地的卫戍兵务。
此时此刻,主爵都尉王贲正悉心整顿着衙门里的兵务。
忽而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
王贲眉头一皱,朝着一众衙役呵斥道:“大胆!尔等做什么呢?何故喧哗?”
只见几位负责巡查的衙役正从后门回来,站在廊下小声地议论着。
几位衙役被王贲猛然一喝,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默默走上前来,衙役们朝王贲拱手行礼,为首的衙役说道:“回王都尉,小的们在谈论缉拿那工籍贱民的情报。”
“贱民?”
王贲怒目而视,斥道:“区区一个贱民,前往缉拿便是,尔等也要如此大费周章?”
王贲没有在意,正要回身继续操练,便听闻那为首的衙役道:“回王都尉,此人与寻常贱民有所不同,此人颇有家资,所贩檀灯家具和新兴粮食燕麦片,皆受咸阳百姓所称颂。
“小的们担心,若是仓促将其缉拿,会有损我京畿衙门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况且捕来议案论罪也尚需证据,就算要捏造,也得合情合理才是……因而小的们正在商议,该如何为秦风捏造违反大秦律法的证据。”
那为首的衙役一连串说罢,王贲顿时听得一愣。
魁梧的身躯略微一僵,王贲愕然道:“你,你刚才说什么?缉拿谁?”
“回都尉,那位工籍的贱民名叫秦风。”衙役还没看出来王贲的眼神已经开始不对了。
“混账!”
王贲突然暴怒,整个人顿时暴跳如雷,厉声呵道:“说!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找秦风的麻烦?”
那为首的衙役被王贲这一声怒骂弄得一头雾水。
但众人看着王贲怒发冲冠的景状,周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毫无疑问这正是身经百战,常年浴血奋战的将军带来的压迫,没有人敢在王贲发怒的时候多嘴多舌。
“说话!我知道你们不敢自作主张,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贲又是一声怒吼。
那为首的衙役早已被吓得浑身颤抖,弱弱地说道:“王都尉,是,是宁大人密令我等前去缉拿那贱民秦风的啊!”
“住口!若是再让本官听见尔等称贱民两个字,本官撕了你们的嘴!”
王贲两手死死一攥,自语嘀咕道:“宁腾?宁腾为何要为难秦风?”
“回王都尉,好像是那秦风得罪了淳博士,淳博士和于大人前来衙门里朝宁大人申状的缘故……”为首的衙役小心翼翼道。
“淳于越?”
王贲眼睫一眯,自觉此事并没有这简单,便朝衙役们道:“本官告诉尔等!无论是何缘故,尔等若再敢为难秦风,本官要了他的命!”
说罢,王贲便赶忙抽身朝衙门的大门快步而走。
衙役们眼睁睁地看着王贲的背影消失,才略微平静下心神。
王都尉为何会如此勃然大怒啊?
不就是要去缉拿一个工籍的贱民吗?
而且还是京畿衙门的首脑,内史大人宁腾亲自过问的,再加上博士仆射淳于越和六英学宫的谒者于兴贤亲自前来申状……
宁腾、淳于越、于兴贤……尽是大秦庙堂之上的官吏,王都尉为何要为了一个工籍的贱民,反而去得罪同僚啊?
但是衙役们一想起刚才王贲火冒三丈的模样,顿时依旧是一阵不寒而栗。
不管其缘由到底为何……
至少衙役们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那个名叫秦风的工籍贱民,其背景一定是显赫无比,不然大秦鼎鼎有名的主爵都尉,通武侯王贲,岂会如此重视?
……
王贲心知此事较为复杂,便火速赶回了家中。
武成侯府邸之中,内院的厅房里,武成侯王翦神色焦急。
“贲儿,你刚才说,是宁腾要寻名目去缉拿子婴?”
王贲也显得急不可耐,快声道:“是啊!父亲,孩儿问清楚了,是子婴得罪了博士仆射淳于越,而后淳于越便带着六英学宫里的谒者于兴贤,前来京畿衙门申状……”
王翦眉头一皱,细心思忖了一阵,当即说道:“贲儿,这事虽然有些复杂,但是有一点务必要先理清,那便是,无论发生任何事,绝对不能让子婴受到任何委屈和伤害!
“那宁腾虽然位高权重,可咱们王家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他们敢为难子婴,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王贲见父亲王翦发话了,立马拱手应道:“父亲所言极是!任何事都没有子婴的安危重要,孩儿明白,孩儿现在就带人去救子婴!”
“不过京畿衙门里论案也要讲究证据,如若不然,宁腾他们也不必费心捏造,贲儿你前去帮子婴解围,也可从此着手,戳穿其凭空捏造,构陷污蔑子婴的劣迹,便可!”
王翦又义愤填膺地嘱咐了一句,“贲儿你快去吧!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让子婴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也不行!若是有人胆敢造次,贲儿你就……为父自有办法善后!”
王翦坚定眼神中流露着怒火,一边郑重说着,一边在脖颈处比划了个手刀的手势。
王贲闻声,立马拱手道:“父亲放心,孩儿明白!”
……
六英学宫。
博士仆射淳于越正和一群谒者谈论着。
忽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谒者于兴贤快步而来,当即对袖行礼,说道:“淳大人,淳大人,大喜事啊!”
“何事?”淳于越愣道。
于兴贤喜得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邪笑道:“淳大人,那巴家的四小姐来了,前来求见大人。”
淳于越闻声,果然也欣喜不已,乐道:“哦?这么快?那贱女是来送还岐野岭的?”
于兴贤一阵点头哈腰,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全都倚仗淳博士您的手段高明啊!”
于兴贤说罢,周围的一众官员立马连声附和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淳大人之手段门路,我等钦佩!”
“淳大人略施小计便将那贱女收拾得服服帖帖,了不得啊!”
“现如今不仅那贱女要乖乖地将岐野岭拱手送还,说不定还能省下一笔钱两!”
“而且那个叫秦风的工籍贱民,想必现在也已经被京畿衙门的宁大人派人缉拿了吧?”
淳于越听着众人奉承的话语,顿时受用不已。
怡然自得地颔着首,淳于越起身道:“哈哈哈哈!一切都在老夫的预料之中!
“走,诸位且随老夫一道,去看看那贱女卑躬屈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