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

四下里忽而变得鸦雀无声。

仿佛所有百姓都在打量着这位救苦救难的大恩人。

在长沙郡、会稽郡和九江郡三郡面临着饥荒的困境之时,就连京师咸阳也即将受到了波及。

若是没有这位大恩人慷慨解囊,贡献出如此之多的新兴神粮燕麦片用以贩卖……

过不了多久,整个咸阳都同样会陷入缺粮少米的危机之中!

此时此刻。

嬴政挺立着身躯,有些怡然自得。

望着秦风被百姓们顶礼膜拜的场景,嬴政的思绪甚至开始有些飘忽。

嬴政仿佛觉得眼前正是秦风已经表露了其实是子婴少公子的真实身份……

子婴少公子经过了多年的历练,终于学成归来回到了京师咸阳!

而且在其父亲扶苏懦弱无能,难堪大业重任之际,子婴少公子作为扶苏大宗的直系血脉,顺理成章地承继了帝王伟业!

此刻正是皇长孙接受天下子民朝拜的时刻!

忽而。

正当嬴政看着百姓们对秦风行注目礼时。

秦风却显得满脸一阵慌乱。

惊慌失措地一转身,秦风立马夺路而逃,临走时还不忘了喊道:“那个,你们误会了,其实都是陛下的英明决策!

“我只是听从陛下的诏命罢了!”

不得不说,秦风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赵老伯您可把我害惨啦!

幸亏我跑得快!

我要是再跑得慢一点,被老百姓们围住,那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万一始皇帝雷霆震怒,再怀疑我暗积民望,图谋不轨……

我可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

一瞬间,秦风便撒欢似地一溜烟逃了个没影。

此时,徒留下嬴政站在长街上,显得很是尴尬。

“那,那位高人,他有些腼腆,不太习惯诸位乡亲们这么热情……”嬴政随口解释道。

秦小子!

真有你的!你居然就这样把朕扔下了?

一个人逃走了?

你就这么害怕朕对你心生忌惮吗?

唉,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良苦用心啊!朕是想让百姓们开始拥戴你啊!

但是百姓们似乎对秦风感念至深,并没有因为秦风夺路而逃感到愤慨。

百姓们依旧面带感激的笑意,纷纷议论了起来。

“高人就是高人啊!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呐!”

“我等承蒙高人救命之恩,自当终身奉养恩人,既然恩人不愿表明身份,我等又岂能强求?”

“无论恩人是谁,我等都对其心生感激!”

“今后只要恩人一声令下,我等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嬴政听着百姓们的慷慨激昂的话语,也同样颇感意外。

哎?

依照百姓们的反响来看……

好像这样也不错……

既然秦小子不愿意抛头露面,那就先在百姓们的心目中保持一个神秘感吧!

……

六英学宫。

博士仆射淳于越端坐在桌案前,正眉头紧皱地审视着眼前的简牍。

桌案旁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麦片。

但是淳于越似乎心事重重,连饭食都已没有心思去进。

不多时,几位谒者刚好快步走上殿来。

“淳博士,下官来路受阻,因而耽搁了。”谒者为首的于兴贤走上近前,拱手说道。

淳于越闻声,略微抬起了头,将那碗燕麦片朝旁边挪了挪,手中的竹简刚好放置在桌上。

“哦?于大人为何会受阻?”

于兴贤对袖道:“回淳博士,是陛下命几位京畿衙门的官员,在咸阳街上低价售卖燕麦片,百姓们纷纷踊跃争购,因而道路有些拥堵。”

“燕麦片……”

淳于越点了点头,“这燕麦片可是好东西,单单闻这香气便已是难得的美味,若是尝上一口,更是觉得神清气爽,口舌生津!”

淳于越一语道罢,周围的官员们立马附和了起来。

“是啊是啊!淳博士所言极是!这燕麦片可谓是上苍所降下的神粮啊!”

“不仅价格低廉,而且还美味无比,又可满足口腹之欲,无论是对天下苍生,还是对我等臣工,都是难得一遇的美食啊!”

“有此燕麦片问世,天下苍生都会因此而受益!尤其是长沙郡、会稽郡和九江郡三郡的受灾百姓们,更是承蒙燕麦片此等救济之粮啊!”

谒者于兴贤也道:“只是不知道这燕麦片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啊?

“到底得是何等的绝世高人,才能培育出燕麦片这般的神粮啊?”

众人顿时一阵喧哗。

“无论是谁培育出的神粮燕麦,都是咱们大秦的千古功臣!”

“如此高人,被颂赞为后稷再生也不为过!”

“我等甘愿奉此高人为师啊!”

淳于越听着众人激动的话语,只略微一个眼神,又拂袖摊手朝两侧按了按,示意众人莫要再喧哗。

“好了,诸位不必太过激动,还是先说说咱们的正事吧!”

淳于越朝于兴贤使了一个眼色。

于兴贤心领神会,当即走上近前,拱手说道:“淳博士,下官奉命前去调查那狂悖小子的来历,现已初有眉目了……

“那小子名叫秦风,是一个小小的工籍贱民,在咸阳城西南和九峻山山麓开设有两处木工作坊,并以此为生。”

淳于越点了点头,应道:“嗯,于大人你接着说……”

于兴贤又道:“秦风那小子,不仅仅是那日在九峻山凉亭旁口出狂言,污蔑我大秦儒吏尽是些腐儒!

“而且,淳博士前去购巴家的岐野岭之时,秦风那小子故意加价争购,致使淳博士未能买下,如此横加阻拦,不把我大秦官吏放在眼里,实在是欺人太甚!”

于兴贤越说越义愤填膺,周围的官吏们也更是慷慨激昂地愤慨起来。

“没错!秦风那小子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莫要让本官遇到那小子,若是那小子落在了本官的手里,本官绝对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难道就是无知者无畏吗?一个小小的工籍贱民,不过就是狗一样的东西,竟然还敢对我等大秦官吏不敬?”

“诸位说得是,我倒以为秦风那小子是活腻歪了,我等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地惩治那小子!”

淳于越虽然心中对秦风同样愤恨不已,但是淳于越在明面上却显得冷静许多。

面色冷峻,淳于越默默说道:“于大人,京畿衙门的内史宁腾,联系上了吗?那宁腾可曾答应要助我等惩治秦风那小子?”

于兴贤闻声,立马毕恭毕敬地行礼,郑重说道:“回淳博士,下官已经前往京畿衙门拜会过内史宁腾了,宁腾虽然表面上不愿意和通武侯王贲作对……

“但是在下官的一番劝说之下,宁腾到底是答应了会派人前去将秦风缉拿归案……

“还有那巴家的四小姐巴七芙,宁腾也答应想方设法将其惩治!”

“好!”

只听“啪”地一声,老练的淳于越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消息。

心满意足地一拍桌案,淳于越激动不已道:“有内史宁腾帮衬,秦风和巴七芙那两个工商贱民,老夫早晚让他们尝到苦头!

“这些工商贱民狼狈为奸,都该死!男的当罚没为奴,贱女也该打入烟花柳巷,世为娼妓!”

……

九峻山庄园。

秦风逃也似地回到了庭院之中,心中还正有着惊魂未定之感。

只因为嬴政竟然当着那么多咸阳百姓的面,直言说是自己开垦培育了燕麦!

这可不仅仅是和百姓们说实话,而是有故意让百姓们心生感激的嫌疑!

在当今这个封建社会,任何事情都不如民望的重要性高!

尤其是在君主帝王的眼中,民望就代表着一切,代表着民心所向,如果一个人的民望愈演愈烈,甚至超越了帝王,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

秦风不敢多想……

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不敢多在这个问题上思忖片刻……

还好我逃走得还算快的,不然可真要被赵老伯害惨了啊!

赵老伯啊赵老伯,您好歹也是在京畿衙门为官多年的老臣了啊!

而且您还是始皇帝御前的近臣……怎么为人行事时还那么孩子气呢?

常言道,冲动是魔鬼啊!赵老伯您可不兴再害我了啊!

正当秦风的内心一阵吐槽之际。

忽而英布快步走了过来。

“东家,门外有一位姑娘求见!”

秦风眉头一皱,忙问道:“姑娘?是谁?是田璧君那妮子吗?”

英布道:“回东家,不是少奶奶,那姑娘只说自己姓巴。”

少奶奶……英布你小子还挺会来事的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额不对,一撇是有了,应该是生米还没煮成熟饭呢……

等一下,姓巴?

秦风忽而反应了过来,在自己的印象中,姓巴的姑娘,那一定就是前日遇见的巴家府邸四千金,巴七芙了。

“快,快请巴姑娘进来!”秦风朝英布道。

“是,小的遵命!”

没过多久,头戴帏帽的巴七芙碎着步子走进了庭院之中。

“小女子巴七芙,见过秦郎君。”巴七芙显得有些急不可耐,连欠身行礼都干练迅速了许多。

秦风赶紧虚扶着,忙道:“七芙姑娘,你来找在下有何事?尽管吩咐!”

秦风一语道罢,耳畔竟然传来了巴七芙柔柔弱弱的哭泣声。

“秦郎君,小女子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请秦郎君应允!”

巴七芙哭得泪眼潸然,螓首上戴着的帏帽,正垂下着薄透的帷幔。

而在那轻纱般的帷幔之后,巴七芙的盈盈粉泪正不断涌现。

“秦郎君,小女子奉二姐和姐夫之命,原本应该看护好家宅,但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小女子真不知道该如何跟二姐和姐夫交代啊!”

秦风虽然不解,但看着巴七芙温婉哭泣的模样,顿时心生不忍,和声问道:“七芙姑娘,你莫要心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在下能帮你的地方,一定倾力相助!”

巴七芙听着秦风关切又深沉的话语,顿时觉得满腔一阵温暖之意。

内心的委屈之情更是强烈涌现,巴七芙一颦一蹙,娇柔地哭道:

“秦郎君,实不相瞒,今日小女子的家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来人自称是京畿衙门的官吏,是内史宁腾大人的属官……呜呜呜……”

秦风却冷静道:“七芙姑娘你别怕啊,宁腾的属官又怎么了?他也不能无视王法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巴七芙撇着唇角,悲戚道:“恳请秦郎君救救小女子吧!

“那宁腾的属官,要抄了小女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