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着这声清亮的话语,顿时疑惑不已。

纷纷回头朝凉亭的另一侧看去,只见几位身穿儒袍的官吏正缓缓走来。

“到底是哪位郎君这么大的胆子,大天白日口出狂言?”

为首的儒官满脸鄙夷,气势汹汹地吼道。

秦风并未见过这来人,对方也并未自报家门,秦风自然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

但是看着这群人身上的装束,秦风也看得出来他们定然是大秦的官吏。

秦风听着那儒官的训斥,心中也忽而觉得自己刚才所言有些不妥。

的确如此,虽然是有腐儒这个称呼,但是也并不代表所有的儒官都是腐儒,自己这样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属实是失之偏颇了。

秦风缓缓起身,继而朝着那群儒官们对袖行了一礼,恭敬道:“诸位大人息怒,在下一时失言,在下并非是一心觉得儒吏都是腐儒……还请诸位大人海涵。”

那为首的儒吏闻声,丝毫没有释然之意,反而愈发怒色满面。

“一时失言?笑话!老夫听你方才的无稽之谈,明明是中气挺足啊!”

话音刚落,周遭跟着的几位儒吏们,也顿时一片哗然,开始朝着秦风横加指责,指指点点起来。

“就是!这小子明明就是瞧不起咱们儒生!”

“还什么一时失言……借口!”

“岂有此理!太嚣张了!我大秦儒吏门生遍布四海,岂能容这无知竖子亵渎?”

秦风没想到这群儒生竟然会这么慷慨激昂,顿时有些愕然。

正当秦风准备出言继续解释时。

一旁的王贲却“唰”地一声站起身来。

一个健步上前,王贲将秦风下意识地挡在了身后。

随后一抬手,王贲朝那群儒吏一指,怒目而视,不屑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淳博士啊!

“怎么着?人家说错了吗?你们不是腐儒是什么?

“冯毋择那个崽子三言两语就忽悠得你们像狗腿子一样攀附上去,是非不分,善恶不辨,难道还不是腐儒?”

王贲果然是常年征战沙场,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名将,此刻连说出的话语都雄浑深沉,顿时把面前的一群秦吏震慑住了。

王贲口中的“淳博士”正是博士仆射淳于越。

此番淳于越带着这群儒生官吏们前来九峻山,实际上是前去拜访将作少府隗状无果,便来九峻山寻。

淳于越等人还不知道隗状的私产甘泉岭,早已经已经卖给了秦风。

此时,淳于越一看上前的人竟然是通武侯王贲,顿时有些愕然。

“王将军,你……”

话音未落。

一旁的李信也愤愤走出,怒斥道:“就是!尔等这群老叟,难道还不是腐儒吗?

“尤其是你这姓淳的,当年还上奏谏言皇帝陛下议分封,也不知道你们那么多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吗?

“我大秦始皇帝陛下难道要效仿周?亡国之恨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淳于越被李信劈头盖脸一阵怒骂,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你你你……”

白仲也走下凉亭,讥讽道:“你什么你?闲得你没粪拾了?到这来撒野?老腐儒,还不快滚?”

秦风听着几位将军们的怒骂声,显得有些尴尬,内心嘀咕了起来。

额……王贲、李信和白仲这几个武将,都这么虎的嘛?

一言不合就骂娘啊这是……

好歹人家老爷子也是身穿官服的大秦官吏,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鼻子骂,多少有点不合适吧……

淳于越周围的官吏们虽然也个个气得心中愤懑,但是看着武将们气势汹汹的模样,哪里还敢造次。

要知道这群武将可都是刀尖上舔血,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可不是被吓大的,这群儒生官吏的口诛笔伐那一套,对他们是丝毫无用。

淳于越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恼羞成怒地道了句,“你,你们,纵容如此狂徒污蔑我大秦儒吏,老夫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贲抱起膀子,脑袋一昂,歪嘴道:“哟?淳博士你出息了啊,威胁本侯?”

说着,王贲便朝前踏了一步。

淳于越虽然好歹有些文人不卑不亢的傲骨,但周围的儒吏们却吓得胆怯不已。

拉着淳于越的衣袖,众人就差直接架起淳于越逃走了。

“淳博士,咱们还是先走吧,这群武将可都是不好惹的主啊!”

“是啊,淳于越,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咱们不是还要去拜会隗大人呢嘛……”

“匹夫粗俗,我等清高之人自然不屑与之争论,莫要多费口舌了吧……”

在一群儒吏们的连声相劝下,淳于越也只得顺着台阶而下。

淳于越朝秦风狠狠地瞪了一眼,恶声道:“小子!你给老夫等着!你如此恶言相向,老夫早晚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诸位同僚,咱们走!”说罢,淳于越一拂袖,自以为洒脱地抽身而去。

……

骊山。

皇陵的工程虽然已经暂时停止了营建。

仍有不少负责修葺和维护的民夫在忙着活计。

遮阳的草棚下,几位当值的小吏正侍奉在左右。

当中的桌案前,将作少府隗状正埋头梳理着文书条目。

“隗大人,这是前年一整年的物料进出明细。”一位小吏正毕恭毕敬地朝隗状摊了摊手。

隗状闻声,回头一看,只见一大车竹简赫然映入眼帘。

隗状顿时眉头紧皱,哭丧着脸道:“又有如此之多?这去年的老夫还没梳理完,这要盘查到何年何月去啊?

“陛下对皇陵账目存疑,若是老夫不提前查出来,老夫可是要被治以重罪的!”

恰在这时。

一阵马车行驶的响动传来。

众人闻声便朝来声的方向看去,只见淳于越正领着一班秦吏下了马车,快步赶来。

“隗大人,隗大人呐,无须再算,无须再算了!”

“嗯?什么?”

隗状站起身来,朝着淳于越疑惑道:“淳博士,所言何意啊?”

淳于越行至近前对袖行了一礼,道:“隗大人,陛下已经把历年来骊山皇陵的坏账烂账都理清了!”

隗状闻声,顿时满脸疑云。

什么?

“淳博士你莫不是在说笑吧?短短几日,陛下难道有神通吗?”

“快!呈上来给隗大人看看!”

淳于越当即一挥手,身后的几位秦吏便朝隗状奉上了几卷简牍。

“隗大人啊,千真万确,陛下已经都梳理清楚了,论罪查办,想必就在今明两日之间了啊!”

隗状听到这,再也按捺不住,忽而只觉得双腿一软。

“论,论罪查办……”

接着脚下一个踉跄,隗状差点歪斜着身躯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