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神色郑重下来,缓缓道:“这可得慎重!”

右侍郎,那便是正三品。

虽说神京之内,官多如牛毛,可真正上了三品的便是高官,是要慎之又慎的。

一个不好就会反噬,到时候整个明月庵都要跟着吃亏,即使不会伤筋动骨,也要付出一些代价来平息。

这便是得不偿失。

宁真真轻笑:“师兄,绝对没错的!”

法空缓缓点头。

他对宁真真的办事能力还是极放心的,毕竟有慧心通明,旁人瞒不过她。

而且她有这本事,即使先前因为青涩,在自己跟前处处吃瘪,可到朝廷里一历练,见识了那些老油子的手腕,也会迅速成长起来。

旁人看这些人耍手段是只能窥得一角,被遮掩大半,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况且她又是冰雪聪明,自然是突飞猛进。

宁真真道:“这一次的功劳之后,便可以用到师兄你送来的消息了,大云,哼哼。”

法空道:“凡事从宽从松,不要绷得太紧,容易摔跟头,毕竟刚刚进外司。”

“嗯,我会慢慢来的。”宁真真笑道:“真是万万没想到哇,世事太过离奇。”

朝廷三品大员竟然是大永的内谍,虽然不知道原本就是大永人,还是后来通了大永,总之足以震惊天下。

“人心易变,人心难测。”法空笑笑。

宁真真笑道:“师兄那边也好生热闹,程佳她们都过去奉香啦?”

法空点头。

“她们明明是明月庵的人,偏偏尊崇师兄你,负责明月绣楼的莲华师姐跟我说了呢。”宁真真嫣然笑道:“说想见识一下师兄你有何神通。”

法空失笑:“她们想练功,我正准备给她们找一套适合的心法。”

“我们的明月洗身诀就不错啊。”

“她们想成为高手。”

“这样……”宁真真蹙眉沉吟道:“她们虽然生得美貌,可是资质……,而且她们已经**,对我们的心法而言,**就很难有所成就了。”

明月庵的心法威力惊人,可修炼门槛也极高,更重要的是需要处子之身,元阴一失,想练成太阴小炼形几乎不可能。

法空缓缓道:“所以还是要改练别的,得跟你们说一声,免得引起误会。”

“我会跟莲华师叔说。”宁真真轻轻点头:“她们要练功的话……”

她面露疑虑。

法空笑道:“放心,不会让她们练魔功的。”

“依照她们现在的情形,一旦练了魔功,那必然是突飞猛进,可后果就难料了。”

魔功会把人练得极端,如果极端的人练,那便如鱼得水,尤其是像程佳她们这些受过重大创伤的,心怀激愤,修炼起魔功会奇速无比,远胜常人。

可魔功也会对她们的性格火上浇油,更加极端,很容易最终导致自我毁灭。

所以这个情形下反而不能练魔功。

“你可有什么适合她们练的?”法空问。

明月庵肯定也搜集武功秘笈,而且她们身为女子,也一定更注重女子适合修炼的武学。

“容我想想……”宁真真蹙眉沉吟,最终摇摇头:“好像没什么适合她们的。”

寻常的秘笈,明月庵弟子根本不放眼里,懒得搜集,而那些奇功绝艺,往往修炼不易。

“那我自己找吧。”法空道。

他准备一一搜索自己所得的记忆,看能不能找到更适合她们修炼的奇功。

……

“靖元兄!”

“靖元兄!”

禁宫外,一时之间甚是热闹,个个官员都往外走,有的结伴而行,有的行单影只。

翁靖元一身白鹤朝服,正往自己轿子走,听到后面有大声呼唤,装作没听到,反而加快脚步。

刚抵达了轿子,便要撩帘上轿,眼前一晃,一个削瘦中年男子已经挡在轿前,笑指着他:“靖元兄,装聋作哑!”

削瘦中年身穿一条白鹤朝服,摇头笑道:“是嫌我啰嗦是不是?”

翁靖元抱拳笑道:“原来是广昌兄。”

他暗自无奈的叹气,又要应酬一番,实在麻烦。

在外应酬唱和怎及得上回家抱着温香软玉的夫人拥被高眠!

削瘦中年丁广昌笑道:“翁大人是嫌我烦,所以装作听不到,我是知道的。”

“广昌兄哪里的话!”翁靖元抚清髯微笑:“实在是心中有事,没有听到。”

“可是因为老夫人?”丁广昌摇头:“靖元兄也别太过伤心,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便是我们自己将来也难免的,老夫人寿数也不错了,对了,我今日正想过去拜访,探望一下老夫人。”

“这个倒不必了。”翁靖元道。

丁广昌笑道:“我可是哪里恶了靖元兄,如此不待见我,但说无妨。”

“广昌兄误会啦,老太太已经痊愈。”翁靖元笑道。

丁广昌一怔。

翁靖元笑道:“我没说糊涂话,没悲极攻心,老太太确实痊愈了!”

丁广昌笑呵呵的道:“那更要去探望老夫人了!”

“……也罢,请——!”

两人各上一顶轿子,由八个轿夫抬着,慢慢悠悠回到了翁靖元的府邸。

下得绿呢轿子,丁广昌打量一眼周围,摇头道:“我说靖元兄,何必如此自苦呐,蛟岂能与蛇居?”

“暂且住一住,无妨的。”

“朝内已经有不少人说闲话了,都在等着看我们礼部的笑话呢。”

翁靖元不在意的道:“翁某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他们如之奈何!”

“呵呵……”丁广昌狭长的眼睛眯起来,笑道:“徐恩知徐大人怎么说?”

“休提这孽障!”翁靖元脸色一变。

老荆头知机的早早打开院门,翁靖元与丁广昌一进门,便听到院子里传来清脆的小孩笑声。

翁靖元加快脚步,转过照壁一看,看到了翁夫人及徐夫人坐在一起。

徐青萝正在跟老太太说话,不时发出清脆笑声。

翁夫人眉眼带着风情,神情慵懒,徐夫人正跟她小声说着话,不时微笑。

“娘。”翁靖元抱拳一礼。

“师——公——!”徐青萝呼唤着扑过来。

翁靖元顿时眉开眼笑,一把将她抱起,在空中甩了一圈,让徐青萝咯咯笑个不停。

老太太红光满面,站起身来笑道:“瞧你,赶紧去换了朝服。”

丁广昌上前见礼。

老太太笑呵呵的点头:“丁大人你跟靖元是同僚,当同心协力一起替皇上效命才是,别学那些当官的,不想着报效皇上,只想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心术不正!”

丁广昌称是,笑道,老夫人吉人天相,福寿绵延,得如此奇症还能痊愈,当真是祖宗保佑。

“是啊,当真是祖宗保佑,能遇上法空大师,倾刻间救我于必死。”老太太笑道。

丁广昌好奇的追问。

翁靖元换下了白鹤朝服,换了一身宽松的长袍出来,翁夫人上前帮忙理了理。

翁靖元笑眯眯看向她。

翁夫人竟然脸颊绯红如少女,眼波透出羞意,忙避开他灼灼目光,松开手穿出月亮门去弄茶。

老太太正跟丁广昌聊起当时的情形,听得丁广昌惊讶不已,啧啧赞叹。

“丁大人你也知道靖元他是信不过这些高僧的,我也见过不少的高僧,他们的医术确实不凡,只是毕竟药医不死人嘛,不能太过强求。”

“是,老夫人,靖元兄确实对高僧们不甚瞧得上。”

“这一次怎样?”老太太笑道:“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能偏见太甚。”

“老夫人,这位法空大师当真如此神异?”

“老婆子我说得再多,究竟是耳听为虚,丁大人不妨去金刚别院亲自见识一下,自然知道真假。”

“有理。”丁广昌沉吟着点点头,想到了自己的老父亲。

母亲身子骨健壮,父亲反而不成,重疾缠身,不仅仅一种病,数种重病千丝万缕互相缠绕在一起。

延请了数位名医,他们也都束手无策,只能服药延命而已。

如果真有如此神效,那当真要一试。

他想到便做,直接便跟老太太告辞离开,回到自己家。

不顾丁夫人及老太太的反对,直接让人背着老父亲来到了金刚寺外院。

丁夫人与老太太都觉得不能再折腾了,丁父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再一折腾,原本能活两个月,便只剩下一个月。

万一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便要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他这个礼部左侍郎的官位是保不住了。

丁广昌却一意孤行,非要带着老父亲过去,她们拗不过,只能坐着轿子一起。

夕阳照红了金刚寺别院的围墙。

大门紧闭。

已经到了吃饭时间,法空与林飞扬都离开别院,去了观云楼。

丁广昌上前敲门,是圆生接待的,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拒之于门外。

这让丁夫人与丁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从没见过如此霸道蛮横的寺院。

法空与林飞扬慢悠悠溜达回来时,暮色已经上涌,朱雀大道华灯初上。

丁广昌看到法空一袭紫金袈裟,在暮色中散发着柔和的金光,便感觉到不凡,于是上前行礼:“在下丁广昌,请问可是翁靖元翁兄推荐的法空大师?”

法空看一眼强壮男仆从背上所趴着的老翁。

老翁身形削瘦与丁广昌差不多,显然丁广昌的身形便是遗传的父亲。

老翁虽然昏沉沉的,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昏浊黯淡。

但他衣裳整洁,雪白的头发一丝不乱,显然受到精心照料。

法空轻颔首,一言不发,直接施展六次回春咒。

丁夫人搀着丁老太太慢慢下了轿子。

看法空根本没伸手探望病情,只是双手结印,嘴唇轻动,一点儿没有动手医治的想法。

丁老太太恼怒万分,想发作,可看丁广昌专注的盯着,便只好压着脾气。

如今的回春咒威力越来越惊人。

六遍之后,丁老爷子眼睛睁大,猛的挣扎了一下,吓了丁广昌一跳,忙上前搀扶。

“不用你。”丁老爷子哼一声,声音沙哑,又迅速变得洪亮:“我有劲了,能站得稳。”

丁广昌还是小心翼翼的搀扶,直到丁老爷子站得稳稳的,合什冲法空行礼,他才松口气。

法空微笑颔首,林飞扬已经敲开门,法空再次合什一礼,笑着跨进大门,然后大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