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许志坚叹息:“人心易变,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法空道:“人心易变,人也难测,许兄,想开点儿,我们不可能事事都做到完美,这世间也不可能只有光明,没有黑暗。”
这世界不是绕着自己运转的,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员而已,而不是主宰。
这个心态要摆正了才行,否则,烦恼无穷。
许志坚缓缓点头。
法空笑道:“你那陈师弟最近如何?”
许志坚怔了怔,不太明白。
法空道:“禇姑娘呢?”
许志坚摇头叹口气。
法空眉头一挑。
许志坚道:“禇师妹一直在闭关。”
“哦——?”法空若有所思。
看来禇秀秀还是被自己刺激到了,上一次受到的折辱让她发愤图强。
法空笑道:“那许兄就多呆几天,看看法宁收的弟子。”
许志坚看向远处的周阳与周雨。
有周雨在身边,周阳的小脸满是笑容,从心里发出来的笑容,阳光灿烂,像一个真正的孩子。
没有周雨在,周阳便是一个小大人,小脑袋瓜就转动起来,不断的试探法宁的底线。
法宁一直在他跟前摆出严肃神色,奉行严师出高徒,就像圆华在他跟前一样。
他身形壮硕庞大,宛如一只巨熊,再紧绷着胖脸,气势当真威势赫赫,很吓人。
可周阳两三天就摸清了法宁的底细,不断的试探底线,法宁终究心不够狠。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看着吓人,其实心太过柔软。
林飞扬在他跟前摇头叹气,说法宁根本管不住这小子,被这小子耍得团团转,还是应该帮他管一管的。
法空却阻止。
叮嘱他们师徒的事,不要乱插手,让他们自己来。
这其实正符合当下的情形。
如果一味的严苛,对于刚刚失去父母,心灵受创,孤苦无依的周阳来说,反而会令他更孤僻,心境黑暗。
毕竟是一个灵慧早熟的,心灵也格外敏感,能感受到法宁对他的怜惜与照顾。
周雨那边更不用担心。
莲雪温柔如水,内外如一,而且有慧心通明,能感知到周雨的心境变化。
许志坚盯着周阳,片刻后,点点头:“灵慧、心性也纯粹,确实是一个好苗子。”
法空笑着点头:“许兄,我过一阵子要去神京,做金刚寺外院的住持。”
他倒要看看,做了金刚寺外院的主持,有没有功德。
要不是因为这个,也不会轻易答应这麻烦事。
许志坚讶然看他。
法空笑道:“下一次相见,许兄你就得唤我为大师啦,住持嘛,可称得上一句大师了。”
许志坚笑了:“法空你要做住持?……太年轻了吧?……恐怕没办法服众。”
金刚寺别院他不了解,可法空如此年轻便去当住持,根本不可能服众。
和尚就跟医生一般,年纪越大越吃香。
人们会惯常的以为,老和尚即使没从佛经上得来智慧,也能从岁月中得来智慧。
要是法空做住持,恐怕没人去金刚寺别院上香,即使有香客也会离开转向别寺。
不得不说,金刚寺走了一步昏招。
林飞扬捧着点心飘飘而来,闻言摇头道:“老许,此言谬矣!”
许志坚笑看向他。
林飞扬转开眼睛不看许志坚的笑容,不让眼睛受罪,得意的道:“和尚佛咒一出,还不名声大噪,立刻便成了天下闻名的高僧神僧?”
许志坚笑着摇头:“不然。”
林飞扬疑惑:“当世谁还会施展佛咒?”
“他们不会佛咒,可很多高僧的医术极精。”许志坚道:“往往是几根针下去就能立竿见影,药到病除。”
林飞扬皱了皱眉头,看向法空。
法空道:“这也是理所当然。”
医武原本就是不分家的。
武学修练到一定境界,达到神元境便能够内视外视。
神元有精神属性,进入自己身体,能将身体看得一清二楚,进入别人身体,也能隐隐约约感应得到。
找得到病灶,那就是成功的第一步,然后再学一门疗伤的心法,就能差不多成为好医生。
对于一般的宗门来说,想达到神元境很难,对于大雪山宗这样的宗门,没那么难。
甚至还有一些奇门心法,专擅疗伤治病。
虽然他们的医术比起回春咒差不了少,可对一般的病症也没差那么多。
差就差在那些疑难杂症或者绝症。
但奇症与绝症的人太少。
“和尚,”林飞扬露出担忧神色:“那怎么办?”
他知道法空有四大佛咒。
四大佛咒中,事关生死的回春咒最重要。
清心咒,对寻常人来说,清不清心无所谓,定身咒也一样大光明咒,不死也用不到。
说来说去还是回春咒最重要。
他还以为法空能凭此咒,迅速扬名天下,驰名神京,成为一代神僧呢。
许志坚浇了一盆冷水。
法空道:“不急。”
林飞扬挠挠头,拼命想着破局之法。
他对法空成为天下名僧的想法比法空更强烈,恨不得法空一朝便名扬天下,成为神僧。
法空没想着名气,去神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功德。
慧安做金刚寺的方丈能得功德,自己做别院的住持难道就没功德?
从而弄明白功德到底是什么。
至于说一品,恐怕没那么容易,毕竟尘根脱落,自己很难做到。
尘根脱落往往是了悟人生无常,生死奇速,世间种种如一场大梦,太过执迷唯有自寻烦恼,终究还是一死而不得不抛开,既然终究不能拥有,何必还要执着。
可自己寿元无限,世间种种对自己并不是一场大梦,不是梦幻泡影与朝露。
终究无法解脱。
那也就没办法明心见性。
一品之路注定是艰难,甚至不可能。
唯有功德才是自己能够追求的,凭着功德硬推金刚不坏神功,然后练到圆满,成就金刚。
他不信金刚打不过一品。
许志坚道:“法空,神京的寺院众多,竞争极烈,想要扬名,终究还是要凭佛法,其他的都是外道,很难折服人心。”
“佛法……”林飞扬看向法空。
他摇摇头。
佛法?
金刚寺好像根本没有佛法这一说,都是那些老和尚们闲来无事,才会研究一下佛法。
平时金刚寺的和尚们做做早课诵诵经,之后便把佛经抛一边去练武。
法空平时赏花喂鱼逗雕,沿着湖边游玩,手里拿的还不是佛经,是那本没有字的书。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懂什么佛法,更别提精深了。
“唉——!”林飞扬顿时愁云惨淡。
法空笑道:“随缘而行便是。”
“行吧,随缘随缘。”林飞扬叹气:“我操什么闲心呐,走啦。”
他一闪消失。
……
随后的三天,许志坚一直呆在药谷,与法空谈天说地,切磋武功。
许志坚已然达到二品,可谓是惊才绝艳,在光明圣教中的地位顿时不同。
但他对同门的疏离感却没变,还是觉得在法空身边呆着舒服,不想离开。
第三天的清晨时分,法空便去了般若院,慧南正在院子里慢悠悠打拳。
看到他过来,哼一声。
法空笑着坐到一旁小亭里。
法恩沏茶端过来,法空又要了一盘点心:“我既将前往神京的别院,要跟师祖请教一番佛法,免得在神京丢金刚寺的脸!”
“是。”法恩笑着点头。
慧南忽然停拳,扭头瞪过来:“小子,你这是何意?”
法空笑道:“师祖难道不想传我佛法?”
“非得今天?”慧南冷哼一声:“你是来看着我的吧?怕我过去帮忙?”
法空笑眯眯道:“师祖,我们还是讲讲佛法吧,何谓佛?何为自性?”
“自己翻佛经去!”
“看佛经也一头雾水,还是需要师祖的解惑。”
“佛法不是讲的,是要悟的。”慧南冷冷道:“讲得再多再精妙,悟不了,只是花言巧语,全无用处!”
“可如果不能妙契人心,也是不成。”法空笑道:“还是要有足够的精妙道理才行。”
“……你这口才,足够胜任别院的住持!”慧南没好气的道。
法空合什:“恭请师祖讲法。”
“行,那就听着!”慧南瞪着他,开始讲佛经。
他其实也担心法空太年轻,一点儿佛法不通的话,确实会惹人笑,丢金刚寺的脸。
虽然金刚别院的脸已经被丢光了,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希望法空能帮忙捡起来,重振金刚寺的威风。
时间慢慢流逝。
法空抬头看一眼天空,太阳已经过了正中。
慧南正讲得口干舌燥,见他分神,顿时火气腾的升起,双眼一瞪便要开骂。
法空打断他:“师祖,那边已经结束了,我去看看。”
“哪边?哦,明月庵?”
“是。”法空的双眼深邃如古潭,幽幽难测,看得慧南微微凛然。
骂人的话也就吐不出来,化为郁气,他哼道:“现在才去,人家会笑的。”
法空笑着摇头。
一闪消失。
下一刻,他出现在明月庵的冰河前。
明月庵前,一片狼藉。
冰河之水四溅,打湿了周围。
冰河周围的草地仿佛被犁狠狠犁了数遍,泥土翻卷,绿草不存。
又被浇上了水,变得松软,然后出现一个个泥坑,一脚踩下去容易崴到脚。
二十几名明月庵弟子或者躺在地上,或者盘膝坐着运功。
她们原本如雪的白衣沾了一块一块黄泥或者绿草汁,变得杂乱不堪,狼狈不堪。
这其中便有莲雪,正盘膝而坐,苍白如纸的脸庞,嘴角带血,受创极重。
法空站在她身前,她并没发觉,全部身心都在应对身体内的狂暴力量。
法空直接催动回春咒。
莲雪发现异样,睁开明眸,轻声道:“法空?”
法空合什:“师叔,疗伤吧。”
莲雪轻轻点头:“有劳了。”
法空微笑,继续施展回春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