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

乾瑞长公主稍一思考,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半夏。”

一道黑色身影从角落里闪出。

“派人去各大米铺买些米回来,记住都穿便服,不要让人知道是我府上的人。”

“诺!”

黑色身影闪身离去,快若闪电。

“海棠,备车。我要进宫。”

乾瑞长公主一甩衣袖,在疾风中朝卧房方向走去。

肖成梁愣在当场,扯着脖子大喊。

“长公主,我呢?”

这是发生了何事?

怎么生意还没谈完就走了?

“你随我一同入宫面见天子。”

乾瑞长公主已走远,但声音依旧沉稳如初。

肖成梁再次感觉心中一震,感觉到这位乾瑞长公主是一位内功高手。

功力有可能还不弱于唐叔。

正想着。

乾瑞长公主又阔步走了回来。

和先前不同的是,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袭蓝色宫装,比穿便服时多了一分雍容高贵感,让人不敢直视。

“长公主,我用换衣服吗?”

肖成梁有些拘谨地问。

第一次见天子,是该郑重……

“不用,你就这样去,正好让天子瞧一瞧。”

瞧什么?

肖成梁不太懂,但已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跟我走。”

乾瑞长公主打理好繁琐的佩饰,阔步朝外走去。

肖成梁麻利地站起来跟上。

再次走过箭竹林……肖成梁猛然间意识到,刚才那股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他停下脚步朝着四周张望,发现长公主府里的布局和秦宅的布局相仿。

唯一不同的可能是长公主府更大,其中还增加了一些练武场等地。

“一个师傅盖的宅院吗?”

肖成梁嘀咕一声,见长公主眼角余光扫来,不敢多语,快步跟了上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方才派遣出去的半夏拎着两个麻袋等候多时。

“如何?”

乾瑞长公主不怒自威。

“昨日粮价跌了两文,今天跌了五文。”

今年就连京城附近都遭了旱灾,食不裹腹的情况下,粮价一直往上涨。

如今不涨反跌,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来再生稻的事是真的,有人劫了信使,提前知道了消息开始抛售囤粮。”

乾瑞长公主看向肖成梁,眉眼间透出一分淡薄的笑意。

“小护卫,辛苦你冒死前来送信了。”

“……”

肖成梁后知后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就说八百里加急在前,路上怎么还有拦劫询问从蜀地来京的队伍,原来是这个原因。

再看乾瑞长公主,他也才明白。

原来直到现在,乾瑞长公主才相信信上写的“再生稻”一事是真的。

实在是……太谨慎了。

如果京城粮价未跌,恐怕长公主就要掉头回府,一枪挑掉他的脑袋了。

肖成梁摸了摸自己还健在的后颈,终于意识到这一趟送信有多凶险。

“既已证实……进宫!”

乾瑞长公主低喝一声,霸气侧漏。

半夏拎着两个麻袋放到车上,翻身上马。

肖成梁看了一眼倒在马前不远处的大红马,咬了咬牙。

乾瑞长公主也看到了倒地不起的大红马,竟是当着众人的面鞠了一躬。

“忠烈之马,厚葬了吧。”

“小护卫,你且上车来,将再生稻一事细细说与我听。”

感动之余,行事依旧干练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诺!”

肖成梁一个箭步跳到车上,往皇宫方向而去。

……

上书房。

穿着明黄便衣的天子坐在矮几前,手里捏着蚂蚱的两条腿,看它不停地试图挣脱,微微出神。

矮几上没有奏折文书,只放着一个瓷碗,碗里是炸得焦黄的几只蚂蚱。

“小李子,你说这炸蚂蚱有那么恶心吗?王副丞居然说闻之欲吐,实在是太倒胃口了。”

“河东道闹蝗灾,朕还想着把蚂蚱逮起来炸了吃,灾民们还能多口肉吃的……唉,白浪费一锅好油。”

天子长吁短叹,下巴靠在矮几上,郁闷不已。

“天子您宽心,王副丞这次募得的十万石粮已调走去赈灾了,王氏一族还在积极募粮,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也是,王副丞为了年底评优,来年当上正丞相可真是煞费苦心……再加上有长姐派人去各地筹粮,这炸蚂蚱,不吃也罢。”

小李子闻言,赶紧让人将瓷碗拿走,避免天子真的出馊主意,让灾民吃什么炸蚂蚱。

“唉!”

天子又叹了口气。

“多亏了朕有一个好长姐,还有一位能干的王副丞,今年闹灾才没出现大问题,可钦天监那群王八犊子说什么明年灾情更严重,秋收之后的粮食怕是没人敢卖了。”

灾情他都懂。

但他稳坐朝堂,却也无能为力。

赈灾也赈了,救灾也救了。

他自诩不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天子,那也是一个能够听得进忠言的天子。

但这该死的贼老天跟他过不去……

“长姐啊,我好想你啊……”

“小李子,你去宣长姐入宫。”

小李子看了眼黑下来的天色,苦了脸。

“天子,宫门已落钥,再说长公主今日议事议了大半天,一个时辰前才出宫……”

“算了算了,让长姐好好休息,当朕没说。”

“诺。”

小李子见惯了这种场面,轻松应对,立于门前守着,避免他人看到天子不雅观的举止,再让谏官参天子一本。

“若是苍天怜悯朕,就不该让朕在这里发愁,而是天降祥瑞,让朕渡过这遭天劫。”

天子两条手臂像咸鱼似地耷拉在矮几上,继续叹气。

“钦天监当初和父皇说,长姐生时天现金龙,乃天生祥瑞之姿,遇事定能逢凶化吉……这几年边关震**,长姐一去就能摆平……早知道这皇位就该让长姐来坐,想来苍天也不会为难她。”

“让我当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多好,自从当上天子,每天被谏官骂,让左右丞相挑三拣四,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简直不拿我当人。”

“……”

小李子赶紧把门掩了掩。

这话天子闲说无妨,一旦传出去,必生事端!

眼见天子被王副丞打击得连放弃皇位的话都说出来了,小李子着急得直跺脚。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去请长公主,天子可别把自己愁出病……”

“长公主求见!”

他的话还没说完,听到宫墙外侍卫的喊声,双眼一亮。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天子,长公主……”

小李子刚推开门,还没说完话,一道明黄的影子飞了出去。

“长姐!”

“陛下。”

乾瑞长公主扶住差点扑倒在地的天子,看他发髻乱着,脚下连鞋都没穿,无奈地叹了口气。

“陛下今年冬至也满四十了,做事不能再如从前一般毛躁。”

“是是是,长姐说得对。长姐你怎么来了?长姐你吃了吗?长姐……”

“臣下有要事同陛下汇报。”

乾瑞长公主提及正事,脸上和善的笑容一下子消失。

天子见状,面色也是微变。

上一次长姐未曾禀报就进宫,还是三年前十万匈奴闯进了雁门关!

“长姐请讲。”

天子也顾不得穿鞋,光着脚站在门口,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屋漏偏逢连夜雨,苍天果然还是要为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