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这一声,无异于捅了马蜂窝。

原本还想矜持一下的营造商人们全部往秦小满面前挤,嘴里还商量着合作的条件。

“三七算什么,我出四六!别说甜水街盖民宅,连秦家盖厂房的材料我都包了!”

“石灰就从石头里来的,四六分撑不死你,秦公子你看看我,我五五就行,只要咱们两家能合作,以后你就是垒猪圈、盖茅房一根木头都不用搭,找我就行!”

一伙子们争先恐后开出自己的条件。

到最后,连七三分利都开得出来。

能够想象得到这是多么一本万利的生意。

川朴和川柏张开双臂,艰难地挡住这群人。

他们原以为给一个小小的富阳首富之子当护卫,是杀鸡用了牛刀。

可看到这群眼睛冒绿光,像恶狼扑食的营造商们,两人才知道低估了这次任务的难度。

嚓沙沙。

秦小满和完半方灰浆,看向本来应该相互抱团、此时却暗里给彼此下黑手的荣州营造商们,满意一笑。

如他所想。

利益结成的同盟,必须拿更大的利益来分化他们。

“大家让一让,这石灰粉扑到身上会痒,飞进眼睛里,处理不当也会眼瞎。”

秦小满见川朴和川柏快拦不住了,只是出声提醒。

避免哪个不长眼的扑进石灰里,直接被“烧熟”。

“石灰粉这么厉害?”

众人见秦小满不似说假话,有胆小的后退了半步。

可见其他人都不退,又不甘心地走了回去。

以防那些同行趁机排挤掉他。

秦小满看到众人不退后,无奈一笑。

“我理解你们看到石灰的商机,想与我合作的心情……”

“秦公子,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这事是我先提的!”

韦思才扒拉着刚才拽他的周老板,又站到了最前面的位置,放出豪言壮语。

“不论今日谁开出丰厚的条件,我都能比他高一些,我韦氏营造在荣州商界的地位我就不多说了,今天有我一口肉吃就能分你们一碗汤。”

“如果再和我抢,可别怪我不讲平日里的情面!”

一番话,连安抚带威胁。

让不少同行变了脸色。

“韦兄,靠你了。”

“到时候我去你那里进货,必须是最低价。”

一些小门小户的营造商还真打起了退堂鼓,给了韦思才这个面子。

“一定,一定!哈哈哈。”

韦思才发出愉悦的笑声,仿佛同行们退让于他,今日便能从秦小满手里拿下这石灰方子。

他又往前走了半步,直到川朴的胳膊前才停下。

“秦公子,我们荣州营造一向团结,你的方子卖给谁都行,可你要想好了,我才是荣州营造商的领头羊。”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像周老板之流尽管脸上不服气,但嘴上还是没敢反驳。

秦小满见状,悟了。

“也就是说故意不卖给我家材料的事,是你主张的?”

“……这……”

韦思才眼神闪烁着,非常心虚。

但他反应过来,马上手指着方占河的方向。

“是方占河唆使我们,让我们联手对付你拿回租田的契约文书,我们不想与他同流合污,但他背后有长史大人撑腰,我们也是被逼的。”

“对对,我们是被逼的。”

“秦公子你要怪就怪方占河,这事不赖我们。”

墙倒众人推。

方占河以盖房为由来逼迫秦小满退租的事失败,无法给韦思才等人带来利益。

现在变成了活靶子。

“我日!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老子再管你们的事老子跟你们姓!”

方占河又冤又怒,骂完就气匆匆地跳上马车。

生怕秦小满再找他算账,旧事重提让他赔醉花楼输的银子。

上了马车,再看众星捧月般被韦思才等人围住的秦小满和满车的石灰粉,他的心里是又恨又妒。

“董少这么妙的计都让秦小满给破了……”

不行。

他得再去找董少取取经。

绝不能看到秦小满不仅没退了他们的租,还白得一个赚钱的石灰方子。

“走,去荣州。”

沙坑前。

秦小满一直关注着方占河的动向。

听到方占河去荣州,知道这是去向背后出主意的人告状去了。

只不过商户抱团这件事,看起来不像是向来嚣张行事的王之昌的手笔。

倒像是另有高人。

“秦公子,你别看了,姓方的都走远了,你实在想找他出气,正好他卖给皇商董家二十万石粮拿了定金……他家不是还欠你钱?”

韦思才阴险一笑,出了个损人不利己的主意。

提醒了秦小满的另一种可能性。

皇商董家……是了。

种植再生稻的消息传出来,赔掉裤裆的可不止囤粮的散户。

还有打着皇商旗号、光明正大囤粮倒卖的董家。

“秦公子,这方子你到底卖不卖,打算抽几成利,你说清楚,咱们好再商量。”

就在秦小满回想着以往关于听到皇商董家的事情时,韦思才再次催促起来。

一副现下就要将卖方一事确定下来似的。

“我们荣州营造行的兄弟都在这里,你不卖给我们卖给荣州以外的人,这事可说不过去!”

“对,你这石灰粉好用是好用,可你刚才也说了,有很大的危险,营造行的材料得经过商会批准才能对外贩卖,我们不批准你自己可卖不了。”

之前还争抢合作的营造商们,再次抱团。

言外之意,石灰方不卖给他们就只能让秦小满烂在手里。

秦小满没能想起关于皇商董家有用的消息,再看这些梗着脖子要跟他掐架似的商人们,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你们抱团,我才没考虑过把方子卖给你们。”

“撒子?”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怒了。

“秦小满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这是不把荣州商会放在眼里,不把商行的规矩放在眼里,信不信我们告你私自生产危险材料!让商会来核查你的石灰方子到底能不能用?”

韦思才软的不行,只能使用强硬的手段。

哪怕事后合作谈成了,再向秦小满赔礼道歉,他今天也必须把石灰方子拿到手!

否则就白白得罪了方占河,还失去了拿回三万亩契约的机会。

秦小满知道,让商会核查石灰方子相当于把方子拱手送人。

毕竟石头变成石灰的过程并不复杂,火候到位就能变成生石灰,再配上适当的水就能变成熟石灰。

面对如此强硬的韦思才,他也不必客气。

“商行的规矩大得过朝廷的规矩吗?”

秦小满看向已经垒完石墙的章县令,朝其拱了拱手。

“大不过。”

章县令声音微凉。

“县令大人,在商言商,这是我们荣州商会的事,和朝廷可没关系……”